从城南到城北,就像是从地狱到天堂。
城南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几乎一成不变,狭窄的主路限制了车辆通行,老旧的排水系统使得内涝成为常态,私自改建的阳台遮住了天空,而斑驳的围墙透露出骨子里的衰败,这边区域唯一称得上新的,只有天空中飞来飞去的电子眼和不知道从哪突然就冒出来的腐烂尸体。
城北却全然两样,十六车道的主路,飞驰的汽车,高耸入云的建筑据说可以直达云上的皇城,如果你站在城北最高的铁塔上俯瞰,城南就像是美丽少女纯白手腕上的触目惊心的瘢痕。但这一切在云上那些大人物看来,也许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田园。
城南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往城北去,城北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望上城南一眼,两个地方近在咫尺,却又毫无交集。得益于自己的小偷身份,兰德算是这个城镇上为数不多的真正了解这个城镇全貌的人,他从一片泥泞中穿过,查尔斯醉乎乎地跟着,两人沿着穿过城中央的小河往西走五里,然后上了行人稀少的石拱桥,查尔斯在桥中央停了下来,喃喃道:“这南边的桥都比北边要破一些啊。”
兰德顿了一顿,继续往城北走去。查尔斯以前是城北人,后来不知怎么就流落到了城南,他一直想要回到城北去,也许是想着证明些什么,不过随后的二十年里,逐渐泯灭了希望,终日饮酒,饮酒度日。兰德虽然平日里看查尔斯不顺眼,但还是希望有一天他能如愿回到城北,尽管也讨厌他满身酒气,但他对朋友也的确算得上交心,也许今天是个机会。
查尔斯显然已经记不清城北的路,只是望着灯火酒绿发呆,夜晚的城北灯光璀璨,依如白昼,汽车呼啸着从旁边驶过,过了两秒才听见车上人群的欢呼,兜兜转转几次,两人终于站在了一个庄园面前。
庄园看起来并不大,大门也没有想象中气派,甚至门前的花草都有些打焉,里面黑黝黝的,看起来的确没人住的样子。查尔斯此时酒已经醒了大半,逡巡着不敢前进,兰德倒是无所畏惧,走到大门前,大门上纹着一只大黑乌鸦,也许是哪个家族的家辉也说不定。他从前门绕到后门,其间算了算电子眼的数量和绕行频率。后门比较小,不能过车,兰德伸手推了推,发现被焊死了。
“有钱人真是搞不懂。”
兰德小声嘀咕着,又绕回正门,查尔斯一脸紧张地搓着手看他,道:“怎么样,能不能行?”
“没问题,但我觉着里面应该没什么好宝贝。”
兰德一面说一面踩着墙壁越过了墙头,落地的瞬间就势一滚,进到了庄园里。刚一抬头,眼前是不断放大的棍影,耳畔传来噼里啪啦的火花声。
“艹。”
兰德醒来,打量着四周,风景被坚硬的铁栅栏割裂。
他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技艺的纯熟是一个需要时间沉淀的过程。在他青涩的少年时代,也曾这里的常客。当然,得益于未成年人的身份,那根730风火棍始终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在他成年以后,其实在他十六岁以后,便再也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他确信自己没有出任何纰漏,不是自己的问题,那一定是其他人的问题。
捕快在这里呆了很多年,自然也认得兰德。他几乎是见证了兰德成长的全过程——从一开始的青涩,到而后的纯熟,直至蜕变。他知道兰德是个梁上君子,但他并不打算越殂代疱去做一些费力不讨好的事。他只是个普通人,对这个职业也不抱憧憬,他甚至有些佩服兰德。在电子监控无孔不入的今天,当一名窃贼肯定比做捕快要困难得多。
但他今天依旧很高兴。衙门里几乎人人都认识兰德,知道他是个小偷,但就是抓不住他,在过去的几次对决中,不管他们出动多少人力,布控多么严密,兰德总比守法公民更像一个守法公民,尽管他兜里也许正揣着某个捕快的工牌,却总抓不到他的任何把柄。这无疑是对至高无上的正义的一种侮辱,但更重要的是对捕快们无能的嘲弄。
这次衙门从城南赶到城北办案,据说是得到了内部消息,终于把他给拿下,夜半时分出现在别人的庄园里,再怎么也理不清了。所以捕快很高兴,他望着兰德的眼神和查尔斯望着兰德的眼神不遑多让,同样带着星星。
这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望了一眼兰德,他的眼里星光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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