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杨洋的时候,那是在东莞的一家小加工作坊里。当时他是被厂里的司机老刘捡回来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瘦得皮包骨头,眼窝深陷,乱糟糟的头发,右手拎着帆布提包,左手被一条黑黢黢绷带绑着挂在脖颈横吊在胸前,目光呆滞。
原来这次老刘在去惠州送货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伙碰瓷的,一听他要打电话报警,这伙人一溜烟的驾车逃了,只留下杨洋这个倒霉催的家伙。看他茫然无措的样子,老刘大致了解一下他的经历,知道这又是一个被抛弃的弃子,见他确实无处可去,也着实可怜,忙着赶回来的老刘索性就把他带了回来!
看他手不方便,我便把我睡得下铺让给了他,因为看他包里就只一套换洗的衣服,而且还是冬装,在广东这常年炎热的地方穿着显然不适。老刘便掏了两百块钱给我,让我带他出去,给他买点日用品跟换洗的衣服。 也许是我让给了他下铺,又或是马上要陪他去买东西,后来他也渐渐的开始与我交谈。
通过之后的谈话,我才知道,原来杨洋是云南人,年前刚满十六岁。一个人刚从家里出来,也没有亲戚朋友可去,本想出来进厂打工,可大多数工厂对他这种刚满十六岁而又是男孩子都不愿接收,没办法他只好再继续寻找事做。然而偏偏这时候他又很不幸的把身份证给弄丢了,在这个暂住证都查得很严的年代,居然连身份证都丢了,他的处境就不言而喻,整天东躲西藏很快就把身上的钱花了个精光,没办法就开始了他的流浪生活。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白天就在公园或大街上晃荡,晚上天气不好就睡公厕或寺庙。饿了就偷寺庙里面的贡品,同时还不忘给庙里的神仙们磕头赔罪,又或者晚上偷偷跑到一些餐厅的潲水桶里捞一些东西吃;渴了就找一些露天的水龙头喝水,有时候找不到水龙头,他就去公园里找浇花用的喷头里面的水喝,反正要多惨有多惨。
后来我问他,你都这样了,怎么不回去呢?
“回去!怎么回去,那还有脸回去。”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不知道,我父亲死得早,这些年家里都是我妈妈一个人在撑着,供我们兄妹读书,还债!还要照顾一个眼睛看不清的奶奶,四十出头的女人,熬得想个六十左右的老婆婆一样,头发花白。妹妹马上也要上初中了,本想出来挣点钱,好替家里分担一点,那里会想到发生这样的事。就连我出来的车费都是她跟亲戚借的,你让我有什么脸回去!”
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红着眼哽咽的说道,“阿军,你不知道,开始的时候,我很怕见到生人,所以我就在一片香蕉林里朵了差不多一个多星期,那段时间饿了就偷树上的香蕉吃,之后就拉肚子,拉得我整个人都浑身发软。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我没有笑,继续看着他说,“后来,在我全身无力的躺在公园的石凳上休息的时候,我遇见了两个人,两个我这辈子都铭记于心的人!”
我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在咬牙切齿的说着会永远记住某个人的样子。可以理解得到,对他口中的两人,是有多么的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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