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这句话翻译成现代文：
孔子说：“父母的年纪不可以不知道。一方面因为他们年高而欣喜，一方面为他们衰老而担忧。”
母亲年过了八旬之后，我基本上是喜惧参半。过了83岁、84岁，忧惧的心情逐年增加，俗语云：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故常常担忧，什么时候母亲就会撒手而去。这两年，每逢过年，我都会提前请假回家，假期差不多有一个月，主要还是多想陪伴年迈的母亲。
母亲出生于农历1937年8月21日，我出生于农历1965年8月12日，母亲28岁才生下了我。母亲的生日与我的生日都是在农历8月中秋前后，所以每年的中秋节我都会回家一趟，把中秋节当成母亲与我的生日来过。
今年的中秋节，我于9月4号（农历8月初9日）回家，至9月11号（农历8月16日）返回工厂，总共在家陪伴母亲一个星期。
我曾在7月24号写过一篇文章
【母亲，该如何优雅地老去】
介绍过母亲的生活已不能自理，且有严重的老年痴呆症。日常生活主要是由妻子负责照顾。最担心的是怕母亲摔跤，因此常常把母亲关在新房里，不许母亲外出。因为母亲一旦出门，便去捡柴，一不小心就会跌倒或摔跤。
中秋节在家陪伴母亲，主要是陪她看电视剧【西游记】。当看到西凉女国片段，唐僧和猪八戒喝了【子母河】的水，恐怕要生娃娃了，母亲前仰后合开怀大笑，我的心情也非常欣喜。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母亲的智商犹如小孩一般，什么事都记不清。我常拿些书画给母亲看，母亲也像幼儿园的学生认真看着里面的内容，识别着什么形状的实物，令我惊讶的是，母亲竟然认得书中的国父孙先生的画像以及【天下为公】这四个字。母亲没读过书，我怎么也弄不懂这四个字她居然能认识。
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可我打工并非游必有方，而是生活所迫。我真想一直陪伴在母亲身旁，陪她讲故事，陪她逗乐，陪她终老。然而，我始终未能如愿。中秋节过后，农历8月16日，我又离开了家，返厂打工。
【二】
9月18（农历8月23日）下午日落时分，妻子在菜园子浇水，忘了锁门。母亲偷偷溜了出去，又走到屋后去捡柴，不小心便摔了一跤。平时都是锁在宽敞的新房子里，就是因为母亲一出门就去捡柴怕发生意外。去年过年我也是因为母亲一个人住总是把她住的房子堆柴怕引起火灾，才接过来住新房。谁料母亲总是固执，一出门就总是捡柴，我和妻子总是没法子，我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这一天是母亲刚刚过完85岁生日的第二天。
妻子把母亲背进家里，放在席梦思床上。发现母亲终究不能下地，第二天早上8点便给我发了一个视频：妻子一边抱怨母亲总是跑出去捡柴，一边又给母亲喂鸡蛋饭。
我本想立刻就请假回家，无奈当时本地有两例阳性，正处于疫情突发期，全区封闭两天，不得外出，工厂全员核酸检测。只得延期两天，于9月21号请假回家。
21号下午1点，我从东莞乘坐高铁至郴州然后转乘客车终于回到了家里。妻子正抹着眼泪给躺在床上的母亲喂开水，说道：你终于回来了，我正心急如焚不知该怎么办。是我不小心忘了关门，让老娘偷偷溜出去捡柴，摔成了重伤不能下床。前两天老娘还能吃鸡蛋饭，昨天与今天连鸡蛋也吃不下去了，只能喝点开水。
我拉着母亲的手问道：“妈，你哪里疼？”，母亲用右手指着左手的腋下说：“这里痛”，掀开被子又指着右脚大腿“这里痛”。
我仔细查看母亲到底是哪里摔伤了，发现母亲的左额上有处小外伤，右手的腋下呈青紫色，大腿肿胀，用手捏捏硬邦邦的。我用活络油给母亲的伤痛处涂抹，希望能消除肿胀，缓解疼痛。
妻子说，昨天姐姐也来看过了，老娘的大腿并没有肿胀的现象，今天才有这状况。老娘不能下床，屎尿都在身上，我和姐姐给她洗澡后换上了纸尿裤。我说每天给母亲应该换三次纸尿裤，每次都用热水擦洗母亲的身体，以免细菌感染生疮，尤其是后背及屁股避免长时间躺着产生溃烂。妻子说，老娘由于身体疼痛不能翻身侧卧，只能仰躺着，洗澡时得一人搀扶，一人擦洗，没有两人互帮，根本就行不通。这次你回来了，就方便多了。我说，你先给我弄点吃的，然后我去乡医院请个医生来看看，打点消炎止痛针。
乡医院离我家不远，几分钟时间就到了。我在门诊处咨询一下是否请派一位医生前去给我母亲就诊，得到的回复是医院人手不够，不能出诊。建议我请一个有营业执照的陈国军村医，可随时就诊。陈国军是祖传中医世家，比我小几岁，也是熟人。我到他家介绍了母亲摔跤的情况，他立马骑着摩托车来到了我家。
医生全面仔细地检查了母亲的身体，量了血压，说道：可以肯定是大腿骨脱臼，85岁的老人不建议去大医院手术治疗，其一是经不起路途的颠簸，其二是大医院的治疗费用昂贵，少则两三万，多则十几二十万，再者老人承担手术的风险很大，身体能否扛得住也是个未知数。这样的事例我见得多了，钱花多了也未必能保得住老人的性命。我是学骨科专科的，建议用绷带绑定老人的双脚，这样固定的好处是避免受伤的右脚产生畸形，你看右脚掌已经完全偏位，没有与大腿保持同一条直线，血液不能顺利进行循环，固定双脚绑定后，脱臼的地方即使因为年龄大了而不能自行恢复如初，也不再使其移位，产生更大的痛苦，我不敢保证这样能百分百使脱臼的骨头自然能接上，但这是目前最佳的治疗方法。
医生征得我和妻子的同意，把母亲的裤子脱掉，建议不要再穿长裤。然后用纱布把母亲的双脚上下捆绑两处，先观察几天，看看效果如何，又从药箱里拿了一些药物，如跌打丸、消炎止痛药和高蛋白粉用来补充营养。我询问医生是否能打消炎止痛针，医生表示没什么作用。（其实是医生考虑到母亲因年龄过大，不敢用针，怕发生意外，承担风险）。
母亲前两天吃不下米饭，我建议妻子用电饭煲煮些稀饭或熬成稀粥。也许是母亲见我回来了，或是真的饿了，这两三天每餐还真的能吃喝一碗稀粥，脸上的气色也红润了许多，这让我和妻子非常高兴。我对妻子说，也许母亲食欲大振或许过两天就可下床了。母亲听了，便对我们说：扶我起来，我要尿尿了。我和妻子试着搀扶母亲坐着，母亲欲支撑身子坐起来，随即说：不行，好痛。妻子对我说，老娘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不能盲目乐观。又面对母亲说：你要撒尿就放松地撒在纸尿裤上，不要有心里负担。我们每天都会给你勤洗勤换，你老人家放心好了。等你脚好了，就给你下地走路，好不好？
母亲求生的欲望很强烈，舍不得死。我回家后的这两天，不但能吃粥饭，有时也能吃上一个香蕉或少量葡萄，还总是不停地和我聊天，母亲肿胀的大腿也不再是硬邦邦的放着亮光色，而是软绵绵的渐渐消除了肿胀，我还真的相信母亲一定会好起来的。自从去年过年把母亲接过来与妻子住在新房里，每日三餐都是由妻子悉心照顾，给母亲吃最好的饭菜和最喜欢的零食水果，还到处找些连环画之类的书籍让母亲看图认字。近几年妻子的表现让我很欣慰，以前与母亲的争吵态度不见了。
然而，母亲短暂的好转也许是回光返照。9月24号，母亲的呼吸开始出现困难，9月25号起母亲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鼾声如雷。糊状的食物已不能咽下，只能喂得像开水一样的稀释牛奶。即使是开水或牛奶，母亲也很难呑咽下去，在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回响。我用手电筒照看母亲的喉咙，发现母亲的鼻腔，到处是痰，便用小药棉签一次次在母亲的口腔，鼻腔把浓痰粘贴出来。
我和妻子日夜轮番守护在母亲的床边，心疼得不得了。9月26号晚，我实在忍不住，就喊了一声【妈，你受苦了】，随即眼泪一哄而下。母亲看明白了，张开嘴巴使劲地吐了几个字【不要哭】。
我想哭，却不敢哭。我怕自己哭了身体会支撑不了。
妻子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喊着母亲：【老娘，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照看好您。我不该去给菜园子浇水忘了锁门，如果把门锁好了，您就不会出去捡柴，您就不会摔跤，不会瘫痪在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后悔呀】。
母亲的眼角流了几滴眼泪，使劲地摇了两下头轻微细语道：【不怪你，怪我。蓓蓓呢？】
妻子凑近母亲的身旁说：【老娘，您还得挺住，孙女蓓蓓还在县城读书，要国庆节那天才放假，您还要好好的活下去。】
母亲点了点头，我怕母亲睡过去再也醒不来，就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她喂点温开水，慢慢地看着母亲点点滴滴地消耗着生命。妻子已经联系学校的班主任，通知女儿明天务必回家看望奶奶。我也打电话告诉姐姐和妹妹，母亲也许熬不了几天了。
我把母亲双脚绑定的绷带松开，用手轻轻地来回抚摸。母亲的大腿还有正常的温度与热度，估计今晚还能熬过去。
9月27号，姐姐、姐夫、妹妹、妹夫、女儿蓓蓓都回来了。妹妹、妹夫说今晚由她们来照顾守护，明天早上再回去，姐姐姐夫说每天来探望一次。
这段时间，来探望母亲的街坊邻居络绎不绝。在外的亲友我也用视频联系。姐姐、妹妹也每隔一两天来看望母亲。
9月28号（农历9月初三日），母亲只能用温开水一滴一滴地喂。下午2点半，我和妻子给母亲换纸尿裤，擦洗身子完毕，正想给母亲穿衣服，我突然发现母亲的双脚有点清凉，脚掌脚趾呈青白色，手感的温度也渐清凉。我告诉妻子，也许就在这一刻，母亲就会离去。夫妻俩扶着母亲的头，一个叫着【妈】，一个叫着【老娘】，女儿一个劲地叫着【奶奶】，母亲如鼾的呼吸声渐渐微弱，2点37分，母亲停止了呼吸。母亲，终于安息了。
我把母亲的眼睛轻轻一抚：母亲走好，愿天堂里再没有病痛！
妻子说：老娘，安息吧！我给您穿寿衣。
母亲的七件套寿衣是母亲许多年前就亲自缝制好了的，去年过年接母亲来新房住，我就特意把母亲的寿衣交给了妻子放在高柜里。按照乡俗，母亲过世后由儿媳和女儿给母亲穿寿衣，可母亲临终时姐姐、妹妹都不在身边，况且母亲刚才洗完澡后才去世的，寿衣由儿子儿媳来穿也没有什么不妥。不过，我还是提醒妻子叫一个年龄稍大的邻居妇女来帮忙更好。妻子便准备了一个红包请来了一位妇女给母亲帮忙穿寿衣。顺便从井里提了一小桶井水再次给母亲的身体擦洗一次。
给母亲穿好寿衣后，我立即在家门囗燃放鞭炮和花炮，随后全家人披麻戴孝，接着我找了两条长凳和门板把母亲停放在一楼大厅里，门板上垫一床寿被，给母亲的嘴里放些大米和茶叶，用白布给母亲的脸遮住，头底下安放一个谷枕。妻子用贮麻绳将母亲的双脚掌拴住绑定，然后给母亲的身体再披上另一床会绸缎寿被，这样母亲的简易灵堂便设置完成了。随后便打电话通知姐姐妹妹，各位亲戚，又请各位堂兄叔侄来帮忙处理母亲的后事，如何安排入殓，追悼会，出殡等事宜。
【三】
堂兄大哥全家都在县城，堂侄儿都在外地打工。只有堂三哥在我家附近，他几乎每天都来看望母亲。母亲走了，能商量大事的只有这位堂三哥了。三哥迅速地召唤了一些村里的叔侄来帮忙执事，半小时内就请回了一位阳先生和唢呐班。
然后我在本村【三友片群】发出微信讣告，通知在外地打工的亲朋叔侄：
讣告：
慈母于2022年9月28号（农历9月初三）下午2点37分因病在家中逝世，享年85岁，兹定于9月29号（农历9月初5）晚举行追悼会，跪请各位亲友、叔侄前来烧香悼念，因时间有限，难以逐个联系通知，望大家相互转告。为防火安全起见，烧香时不宜放花炮，尽量少放鞭炮。9月30号（农历9月初6）出殡。谨此讣告。
孤哀子：陈诗武哀告
唢呐一吹响，齐奏大乐、小乐、击鼓鸣金，乡邻闻声纷纷赶来帮忙。这时，母亲生前用过的床被及棉衣物随即就得在村马路边的十字路口焚烧掉。阴阳先生询问母亲安排出殡的时间是否推算日子还是按现在流行的三天落葬。我就说三天吧。阴阳先生于是选择了母亲入殓、出殡、落葬的具体时辰。
母亲的寿器（棺材）是30多年前父亲去世时早就一起订制好的上等柏树木质棺材，存放在村里老屋。堂兄三哥开着他的货车带领八仙劳力前去移棺。不多久便把棺材抬进大厅里来，各位帮忙的村民叔侄早已备齐石灰、谷物，妻子备好了母亲生前应该入殓的衣服以及我和妻子及女儿的陪棺衣服、再给母亲的手捏些真钱币，然后按阴阳先生指定的时间安排母亲的尸体入殓。时辰已到，唢呐吹响，鸣金鼓三声，放小炮（鞭炮），鸣大炮（花炮）。我和堂三哥等人把停放在门板上的下层被单扯起，把母亲的尸体安稳地移放至棺材里，阴阳先生用绳子测量着棺材要求摆正位置，然后再把备好的谷物、木炭、石灰、衣服等物塞在棺材里，再盖上棺材，由于娘家的二舅妈还在西安返回的路上，母亲的棺材盖还不能全封闭，等候二舅妈见上母亲最后一面才能全封闭。母亲入殓后，摆上一张供桌，桌上放置母亲的遗像、供果、三鲜、三茶两酒，米饭、线香、冥钱纸等物，桌下点亮【长明灯】、在瓦盆里烧冥币，放置一个煤球，插上并点燃三根香，两根烛。我、妻子、女儿依次给母亲灵柩前烧冥纸币，叩首、跪拜。
这时二舅妈也及时赶到，见了母亲最后一面，姐姐、妹妹全家人也都在身边，这时母亲的寿器就可以盖棺了。亲人们放声痛哭。
太阳即将落山。由于时间紧迫，阴阳先生提议立刻去安葬母亲落葬的山头查看风水宝地，选择坟墓的朝向、墓穴开挖的具体地点。我和堂三哥及阴阳先生来到当年埋葬父亲的地方，告诉阴阳先生，母亲的坟墓就安排在父亲的旁边。阴阳先生用罗盘测好方位，打了上下两个木桩，由我用锄头先挖三坯土装进包装袋放在木桩旁边，吩咐明天挖井人就按这个位置动土施工。由于当年安葬父亲这个地方属于岩石层，手工开挖特别困难，堂三哥建议使用挖掘机，经我点头同意，堂三哥便电话联系了相关人，并同意议价定为700元。挖坟这事便交给三哥明天上午派人派机来完成。
回到家里，家里已安排好室外路灯，张罗了几桌晚饭。晚饭后我与众执事讨论安排设祭奠灵堂、守灵、邀请宾客、孝服发放、接待处、酒席安排、散发香烟、燃放鞭炮礼炮、烧香吊唁、出殡、落葬、圆坟等系列具体事宜。
9月29号早上8点，安排抬棺八仙吃饭，每人发放3条精品二代白沙香烟，百元钱红包，然后去五里之外的山头挖墓穴。
按原乡俗，母亲的灵柩应该停放在老村祠堂，酒席也应在老村礼堂举办。但由于我现在住在离村三里之外的新村新房，来往多有不便，故因地制宜，灵堂就设置在新房大厅，灵堂的上方高挂着母亲的遗像，下书斗大的【奠】字，灵柩前敬放着我献给母亲的花圈，花圈上书写着【母亲大人，一路走好】字样，花圈前摆放一张供桌，上摆祭物，两旁香烛高烧。供桌下方置一烧纸瓦盆，瓦盆前摆设一排蒲团，用于跪拜。亲朋赠送的祭幛将悬于灵堂两侧。灵堂大门前架设柏树翠枝，贴好丧联，门外搭设帐篷，一边安置唢呐斑和乐队的桌子，另一边为签到收礼处的桌子，不远的空旷区用来燃放鞭炮礼炮。灵堂的布置讲究肃穆庄重，文明整洁。
酒席安排在新房后面一块很宽敞的空地，用推土机把茅草地面整平，临时搭建巨大的帐篷，厨房及水电设施一应俱全，可置办30桌左右的酒席。29号当天中午设酒席8桌，追悼会晚上25桌，30号上午出殡25桌。
上下午各亲友团陆续前来奔丧吊唁，我都必须以隆重的礼节跪在门前不远处的马路上放鞭炮礼炮跪拜迎接，分发不同的丧服往灵堂上香祭悼。
由于天气特别炎热，我最担心的是由于点放烟花爆竹引起火灾。据阴阳先生当天介绍，上午他在其他的地方做法事，主人家放鞭炮不小心引发了山林火灾，受到政府部门的处罚22万，并追究相关人的法律刑事责任。所以特别吩咐两个负责放鞭炮的人在燃放完爆竹后一定要用自来水龙头把余烟熄灭，放花炮一定要在马路边，以防万一将附近的茅草引燃导致山林火灾。
晚上吃完酒席饭后，乡邻村民、亲朋好友开始来灵堂烧香祭奠，鞭炮花炮齐鸣，唢呐吹响，锣鼓喧天，上香烧纸期间，我和二十几个身穿孝服的亲人们跪伏于地，待祭吊之人前来扶身，便起身弯腰鞠躬致谢。吊唁仪式直到将近半夜才结束。下半夜则是姐姐和妹妹请的乐队吹拉弹唱表演各种节目至凌晨3点。本来乐队表演是该通宵达旦的，但为了不影响村民休息，便早点结束，我和亲人们则通宵守灵。
9月30号是出殡的日子。早上8点开席，出完第4道菜，举行孝子叩席仪式。9点随着阴阳先生一声号令【起轿】，八仙劳力用肩膀托起母亲的灵柩缓缓移出灵堂，我拿着烧钱纸的瓦盆在门外用力摔碎。这时鞭炮礼炮齐鸣，奏大乐、喧锣鼓、鸣哀乐。
母亲的灵柩移出到马路上，用长凳停放，八仙劳力用大杠小杠绑定，举行告别仪式。灵柩前放张供桌，摆上三茶两酒、三鲜供果、钱纸线香。阴阳先生致告别辞，亲人们跪伏于地。我听从阴阳先生和执事号令：
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上香、献纸、献茶、献酒、
献供果、献三鲜、献米饭
然后再叩首、跪拜、平身
告别仪式结束，母亲的灵柩上安放着竹架棺罩，棺罩上绑立着一只大公鸡，送葬起启。唢呐班、乐队金鼓齐鸣、鞭炮花炮接连不断，我面朝母亲灵柩退步而行，女儿手捧母亲遗像，亲人各执花圈走在前面，送葬队伍沿着灵柩两边前行，沿途有专人燃放鞭炮花炮、背长凳、散发冥纸、香烟、矿泉水。
送葬队伍浩浩荡荡，从外地回来的许多年轻人都帮忙八仙劳力协助抬杠。沿途都是水泥马路，靠近有茅草的山林边，一律禁止燃放鞭炮，只有路过老村庄才允许放。到了老村的最后一站，灵柩停下来，接受老村村民最后的一次跪拜，那场面实在感人。
出了老村庄，便是通往安葬母亲的山路。山路崎岖不平，茅草丛生。这时不但不允许放鞭炮，也不允许吸烟。所有人拚尽全力前呼后拥终于把母亲的灵柩抬上了墓穴边。
午时许，落葬的时辰已到，奏响祭奠音乐，我在墓穴里放些麻枝和冥币及鞭炮焚烧，阴阳先生把祭杀的大公鸡丢入墓穴，八仙劳力用绳子把母亲的灵柩安稳地放进墓穴，阴阳先生恭读祭文并焚烧之，礼毕，第一铲土由我撒进墓穴，八仙劳力奋力铲土，把墓穴填满垒成圆坟形，把竹棺罩置于坟头，花圈献于坟墓两侧。然后，我和家人点烛上香，摆设供果，叩首跪拜，复位平身。阴阳先生吩咐我下午率家人前来圆坟，现在可回家举行给母亲的灵魂升家仙仪式。
回到家里，在新房一楼大厅的正墙上用红纸贴上【祖仙堂】字样。在阴阳先生的指引下，依旧摆上供桌，放着母亲的遗像，遗像前放置祭物，哀乐声起，烧纸上香祭祀、叩首跪拜，引领母亲灵魂升入祖仙堂：
此日迎神神应通，为何不见我亲容。
魂飞万里儿心痛，此后相逢只梦中！
下午，我和妻子、女儿来到母亲坟前圆坟。我和妻子用铲子给母亲的坟墓添加泥土，垒得更圆一些，用脚把坟头周围踩得严严实实，女儿则在母亲的坟墓边正转三圈反三圈。然后全家人在坟前烧纸上香，叩首跪拜，把用每九根为一束共十束绑定的稻草也烧掉，为防止引发周围茅草起火，焚烧之后用矿泉水把火苗浇灭。再在坟头压些冥纸，用前天首次挖的三坯土压住。全家人坐在母亲的坟前诉说许多心里话，让母亲走的安心，祈祷保偌家人万事顺意。
圆坟完毕，全家又来到父亲的坟前三跪九叩，给父亲的坟头放些钱纸及一包香烟。祈福父母在天堂里互相照顾，一切安好！
10月1号是国庆节，为了感谢亲朋好友及乡邻的热情帮助，家里又摆了几桌酒席表示谢意。
10月4号是重阳节，也是母亲的头七祭日，在大门口挂上白纸灯笼，姐姐妹妹和我又各购买了一些纸笼，在祖先堂设立母亲的灵牌，焚香明烛，供献酒肴祭奠。落日时分，又来到马路边的十字路囗，在焚烧母亲的遗物那个地方，把写好名字的送钱表文和冥纸及纸笼烧掉。
按照传统乡俗，母亲仙逝后应该守孝七七四十九天。迫于生计，我无奈于头七之后的第二天10月5号便返厂上班了。以后的逢七则由妻子在家里举行祭祀。
母亲大人，一路走好！
谨以此文怀念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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