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贝极力劝我进他家的屋子里坐坐,我却说不了不了。意思是说,小孩们能在一块玩耍,说说笑笑啥都有了;若再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任随两只脚踏进主人家的家门,弄得人家室内一塌糊涂的,那将是给主人家平空添了麻烦了。我当时就是这么认为的。
虫贝劝让得越真切,我越后退得更连利。或许虫贝手里拿着半拉热箩卜(当地土语叫法,以区别于本土种植的白萝卜,主要是生长的季节不同,白萝卜在热天里是不可能种好的缘故)和大菜刀,腾不出手来拉我。虫贝试几试把刀交到拿紫箩卜的那只手里,仅凭那只手的指缝夹不牢大刀把子,想空出一只手拉我的动作都没有好好实施成功。
那二狗立在一旁,早看得真切,他见他虫贝叔实在是真心实意要请我入室,就忙用他的疲肩膀在我身后抵推着,并含混不清地说,小春叔进去吧进去吧,不坐…站站看看也可么!俺虫贝叔让您进你就别再客气歉让了!
我一时暗自发笑。二狗为啥不用他的手推我呢?原来二狗接了那块紫箩卜头儿,早心馋紧嘴儿了,一背脸,就勾头囫囵吞枣地张口啃嚼起那箩卜肉了,紫箩卜的汁液漓啦沾染得他的手儿脸儿到处都是,象涂了一层彩,他可能怕伸手涂染了我的破衣,只好想了个仙法儿,动用起他的肩腰来推扛我了,这一动作,也是热切之人,特别是小孩子们发自内心的一种热情待人的行为罢!
我在他俩这么前呼后拥的真诚邀请下,再不好意思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了。我也手托着虫贝给我的那一块最好部位的箩卜,谦谦恭恭地随虫贝向他家的房屋里走去。
虫贝家的房屋与村子里大多人家的屋子从外观上看大是不同,虫贝家的屋子小巧而玲珑,干净而整洁,连墙壁上抹的干泥壁都是新鲜的,屋门却是新款的小合页门,窗则是小玻璃框的合页窗,整个小院统共有四间小屋构成,却分作互不相连的两部分。两间正屋,两间东屋。按农村人的一般风俗,大多是以房门向阳向南的屋子为正房,其它方位的房舍均当作配房的。而虫贝家的安排却与众迥弄,他家却是以屋门向西的东屋两间为正房的,而以屋门朝南的两间草房当作了配房,看那配房房檐儿炊烟薰过的痕迹,分明又是作了厨房了。
我踏进虫贝家的东屋里时,猛然感觉到什么是叫明窗净几了。別看他家屋深短小,可样样东西都摆放规矩,桌是桌,椅是椅,就连一双双普普通通的鞋子,也干干净净地摆放在小木架上,给人一种耳目一新条理分明的感觉。
二狗咽下口里的紫箩卜,用手背抿了抿嘴儿,抢前跑到一个靠墙的小木桌前嚷道,小春叔,这就是俺虫贝叔经常摩仿您的字迹练写字的地方。
虫贝嗔他道,你二狗要不抢着说话,没人会当妳是个哑巴。
二狗受了怼,冇事拉茬地吐吐舌头就靠一边儿不再言语了,只是心有不甘,他的两眼的余光还一个劲地瞟着小桌上的东西不肯撤开。
我走前两步,有意打破沉寂,便说道,虫贝哥还有文房四宝呀,连毛笔和墨砚都有的哟!
虫贝把菜刀和那大半拉紫萝卜放在小桌上,用屋角小绳儿上晾着的湿毛巾擦了擦手,转身谦和地说,我写得不好,达不到老弟的笔法与神韵…老弟要不要写几个大字?!
我摇摇头,说,咱都是不入流的小学生,还远远地不沾中国书法的边边儿呢,更莫论啥笔法了,让行家里手们听到了,会笑掉大牙的…咱以后抽空儿再钻研切磋那写字之法吧,别的啥也不说了…今个儿,我就安心专一品尝品尝老兄的甜萝卜哩!
虫贝嘿嘿笑着点点头,从小桌一旁拿起一把小刀,在我手中的箩卜皮上轻轻划了一下,说,小春老弟,把那皮儿揭开点,拿吃着都方便,味道儿也会更鲜美!
我依他所说,驳开一点皮,手指尖捏了,勾头在那鲜亮的紫红色处咂了一口,含在嘴里,还没待嚼动,若冰若凉粉,只知清甜滑润的感觉,酥酥的,顿觉口舌生津,还没怎么体会呢,咕咚一下,就滑下了无底洞里去了…我惊奇地啊了一声,虫贝哥!你…你种的这是.…这是萝卜么!简直就是天宫里仙家们才可享用的琼浆玉液啊!
(待续)
4月3日下午于苏州玉出昆冈清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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