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玉浩只身一人骑着马向鄞州城的方向一路狂奔,日前接到宫里的传信说柏青瑜召他立刻回宫。柏玉浩接到召令到现在已赶了两日的路,距离城门只余一半的路程,前方的驿站门前,两名小卒远远地朝他行礼,柏玉浩勒住缰绳定睛一瞧,两人都是他以前的部下。他眼下有些口渴,马儿也需要休息片刻,便翻身下马走进驿站,一个小卒高兴的向他行了礼,忙不迭地牵着马到后院喂水和草料,另一个立即沏了一壶茶端上来倒了半杯放到小木桌上,“能在此处见到二殿下是我等荣幸,这是以往客人留下的茶我俩舍不得喝,若殿下不嫌弃可先润润嗓子。”
柏玉浩见他窘迫异常以为是担心陈茶的缘故,索性端起茶杯喝了两口,他正要说话只觉双眼发黑,不出片刻便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酉时三刻,柏青瑜正在和泰宫越氏处用晚膳,突然殿门被撞开,李常德跌跌撞撞地跑进屋内“扑通”一声跪到他面前,哽咽道:“陛下,二皇子在回宫途中遇到歹人,已经薨了!”
柏青瑜啪地将筷子按在桌角,一时悲恸不已,半天出不出话来,越氏赶紧起身帮他顺着气,柏青瑜含泪张了半天嘴,才唤了声“浩儿啊”,越氏连忙起身扶住他催促李常德赶紧传御医。众人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到塌上坐下,柏青瑜的胡须不停地颤抖着,他幽幽地看了越氏一眼,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己的寝殿。
另一边,柏殊予伸手接过竹筒细细打量一番,接口处的流水细纹、一轮上弦月穿过柏树梢头,上面图案机关没有一点错处,是大晏皇室的情报不假。她神色一变快步走到屏风后,熟练的拧动竹筒,随着微不可查的“卡擦”一声竹筒的一端被打开,她用两根手指捏住筒内的纸条将其取出,对着灯光只看了一眼双腿便瘫软下去。她赶紧伸手抓住小木桌边缘稳住身形,咬紧牙关重新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终于脸色一白当即吐了一口鲜血。她将纸条紧紧的握在手里慢慢地在小桌前坐下,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桌面上。
“阿书,睡了吗?”萧迎昊在外面轻轻敲着门。柏殊予连忙将纸条胡乱地塞进衣袖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起身躺在床上道:“萧大哥,我睡了,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你睡吧,我先回去了”
直到脚步声渐渐消失,柏殊予才想起来方才忘了吹灭蜡烛,她起身从衣袖里掏出纸条缓缓的放到烛火上方,眼看字迹在火光中完全湮灭,忍不住再一次泪流满面。
她回到床上双手抱住膝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不住地哽咽,“二哥,我应该直接来见你的,我应该……为什么……”
没有谁回答她,无边的夜色中只有蟾珠和蟋蟀的声音不绝于耳。
萧迎昊背着两手站在庭院中,烛光灭了,刻意压抑的抽泣和哽咽地声音却隐约从房间里传出来,阿书可以风雨无阻地陪他四处经商,却不愿把他当做倚靠,从前这样,现在亦是如此。夜风乍起,几点微凉的水滴落到头上,他仰起头看向高处垂下的柳条,修长而柔软的枝叶在风中微微摆动,悬挂在叶尖晶莹的水珠滴滴答答的落下,摔碎在泥土里。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怜惜柔韧的细叶还是执着的水滴。月亮渐渐爬上树梢,他仿佛成了月下游荡的鬼魅,为了缥缈虚幻的执念盘桓世间不愿离去,或许,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次日一早,萧迎昊简单收拾好行囊去和柏殊予告别,他穿过院门,后院的一切仿佛扔在沉睡,自己的脚步声清晰入耳。穿过假山和石桌,只见房门紧闭,萧迎昊疑惑地抬头往天空看了一眼,辰时快过了,以往这个时候她应该在院中练剑才对。他上前敲了敲门,唤道:“阿书,你在吗?”房间内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索性用力敲了敲,还是一样。难道她走了吗?萧迎昊试着推了一下门,门栓尚在,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连忙用力拍着门,“阿书?阿书!”还是没有人回答他。他一着急,干脆向后退了两步猛的一脚踹上去,房门瞬间大开。萧迎昊穿过屏风几步来到床前,柏殊予躺在床上眉头紧皱,两鬓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嘴唇干裂,脸上却泛着奇异的粉红。他伸过手往她的额头上一探,果然滚烫不已。他将柏殊予的伸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起身出门去请大夫。
萧迎昊急匆匆地打开院门,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对方反应快及时让到一旁才堪堪避过。他恭敬地一拱手作揖,温声道:“劳烦这位大哥代为通传,就说陆旭……”
他话还没说完,萧迎昊已经急切地回了礼,“这位兄弟实在抱歉,鄙人家中有急事,须先行离开片刻,还请见谅”,说罢也不管陆旭发蒙的表情,转身就往街对面的医馆快步走去。陆旭见他进入医馆,眉毛一皱转过身直接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萧迎昊领着老大夫进门时看见床边坐着人连忙上前出声呵斥,“你干什么!”陆旭正坐在床边施针,他抬手接住身后袭来的一掌,萧迎昊这才看清他放在床头的银针布包,他连忙收了力问道:“你是大夫?”
“不然呢?”陆旭面无表情的转身继续施针,老大夫被刚才的变故吓了一跳,缓过劲来才开始生气,对着萧迎昊怒道:“你既然家里已经有大夫了又何必叫老夫白跑这一趟!我那里还有病人侯着呢!”说罢一甩袖,气冲冲的挎着药箱走出房间。萧迎昊忙着照看柏殊予,只嘴上道了歉便由他去了。
一刻钟过后,萧迎昊见柏殊予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呼吸也顺畅许多,这才俯身道歉:“方才怀宇一时鲁莽多有得罪,还望神医大人不记小人过”
陆旭见他态度诚恳,低头浅笑道:“无妨,是我私闯宅院在先,大哥护人心切实乃无心之失。”
“怀宇不问缘由出手伤人确实不对,神医大度不计前嫌,迎昊实在惭愧。”
陆旭总算听出不对劲来,正色道:“我不喜欢这一套,我是来找人的,”他下巴一指,“就是她,人我会治好,你不用担心,另外,叫我陆大夫便可”
萧迎昊心中一喜,他转过头看了看尚未苏醒的人,拱手郑重地说道:“有劳陆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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