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七月的一天,酷热难耐,我百无聊赖,上街去转转。顶着热风,我走了几条街,看着熙熙攘攘、忙忙碌碌的人,我不断的叹气,几个月没有收入,我只想找个可以搬砖的地方。
在拐角处,有一个奇怪的人进入我的视线。他身体蜷缩成一团,一身破旧灰白皮袄裹在身上,一头卷曲的头发像拖把的布条盖在头上,手里拿着一捆破旧的竹片,清瘦的脸倒挺干净,正眯着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我的身上,朝我点点头。我看了看我周围,没人理他,对他眨了眨眼睛。他轻轻的向我点头。我朝他走了过去。
“你读书的吗?”他开口问我。
“偶尔读”大街上一见面,就问人家读不读书,我皱了皱眉毛。
“我一把年纪了,你可以叫我,叔”他稍稍抬了下头,很散漫的样子。
“叔,你好。大热天的,你在这干什么?”我对他大热天穿着一身皮袄感兴趣。
“你读简书的吗?”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我。
“我读书,读纸质的书,床头还放几本;读电子书,在手机上读。但没有读过竹简的书。”我见他轻轻的展开了他手上的竹片,是用细绳穿在一起的,跟网上见到的古时的竹简差不多,以为他所说的简书是这个竹简的书。
“非也,非也”他用手撑直身体,抬起头看着我,双眼炯炯有神,像两部手机打开手电筒发出亮光,照射着我的眼睛。
我眨了眨眼睛,用手搓了一下发黑的眼圈,不敢正视他,看着我的人字拖,有些发懵。
“看你骨骼清奇,脑瓜子大,双眼深邃,必是写作奇才”,他声音中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了出来。
“这……”我睁大眼睛,嘴自然形成O字形,想说点什么,只发出来了一个“这”的音,就定在那里。
时间仿佛停滞,耳边只觉得一阵风在呼呼呼地吹,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摇了摇头,清醒一点了。
“我这1米6的个子,就骨骼清奇了?”
他只看着我,不说话。
“我的脑瓜子大吗?”带着一丝愤懑,我急促的问他。
“比西瓜大!”
我握紧拳头,准备放出去。
他抬眼轻轻瞟了一下我的手。
“手是用来写东西的”,他淡淡的说,随即用手翻动他手里的竹简。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了一下我的手,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有深邃的眼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那是因为饿的,几个月没有吃东坡肉了”,我鼻孔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轻轻的裂了裂嘴。
“有志气,如此窘迫,还记得苏东坡”
“哈哈哈……”我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
碰到这么有趣的人,反正现在无事,要不就跟他聊聊。
“前辈,请问您有何指教?”我盘腿坐到他的对面。
“还不算晚,还不算晚”他喃喃自语似乎又是对着我说。
“你写作吗?”他用会发光的眼睛盯着我。
“我不会写作,偶尔写写报告算吗?”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敢说假话,如实回答他。
“算,也不算”
模棱两可的话,又让我准备握紧拳头。
“看到那边的大树了吗?”他没理会我的反应,指了指街道两边成排的绿荫树。
我点了点头。
“知道它们怎么长成这么高大的吗?”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那是10年前种下去的,经过扎根泥土,吸收水分和养分,每年长一圈,就长成这样子了”,他给我普及起植物知识。
“这我知道,这是常识啊”我有点不屑的回应他。
“你再看那边。”他手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那边是一排新起的房子,在门口的广场上,几个工人正在种绿化树,几颗手腕粗的小树,工人正小心翼翼的种下去。
“他们也会长成苍天大树。这就是常识”叔坚定的说。
我转过头看着他,若有所思。
“可我不会写啊!”道理好像我懂了,我有些手足无措,很窘迫地问他“要怎么写?”
“你现在看我是什么样子?”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眯着眼睛问。
我笑了,“灰白的皮袄,乱糟糟的头发,还拿着一捆竹简。”
“再详细一点”
“灰白的皮袄上有几个破洞,露出黝黑的皮肤……”
“你听到了什么?”
“吵吵闹闹的大街,风在耳边呼呼呼的吹,还有跟你奇怪而有趣的对话”,我开始认真的回答。
“你想到了什么?”他继续问。
“我……忙忙碌碌的人在忙什么?为什么我的头比西瓜大?还想知道,这大热天的,你穿这个皮袄不热吗?”
“你现在心情如何?”
“我心里好像有朵花要开……还想用拳头砸西瓜”
“一个穿破旧皮袄拿着竹简的人,和一个几个月没吃东坡肉穷困潦倒的人,在街头相遇,聊起了人生和写作,是一道风景不?如果我有一个相机,一定拍下来,或许能得个大奖。故事有趣不?有意思不?”叔唠叨起来了。
一会,他咧嘴一笑,“把这些记录下来,就是写作!”
“啊?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我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上扬,露出八颗牙齿。
“假以时日,你就能“创作你的创作”了,就像那边新种的小树,会逐渐长大、长高。”
“原来如此”我眼睛不自觉的睁大。
“小树种下去,要水分、养分,要不断的浇水、施肥,要吸收太阳光转换成营养,才能长大长高,你不仅是一棵小树,还要像个园丁一样看好它,爱护它,不管刮风下雨,都要坚持,时间是最好的朋友”
他说这些常识,真的只是常识,我怎么没去想过呢?小树需要慢慢长高,写作或许也是……我陷入了沉思。
一阵风吹过来,我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就在一刹那,一个声音飘过来,越来越小“叔我走了,如果有人问起我,可以说我姓简……”
我睁开眼一看,叔已不坐在那,我站起身来。
火辣辣的太阳,正炙烤着马路,一阵阵热浪冲到我的身上。马路上,小汽车随着嘟嘟嘟的喇叭声在飞驰。树荫下,一群人撑着太阳伞,正在快步走着,热风吹过来,掀起他们的衣襟,轻轻的摆动。街那边,工人已种好小树,有一个人在浇水。
……
“爸爸,爸爸,该起床了”,中午我正睡午觉,被孩子摇醒,“啥时候给我讲新编的故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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