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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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女生宿舍1407寝室里还有人未眠。不是她不想睡，只是她睡不着。

没有人知道，葛云苏正睁大着眼睛，看向黑底遮光蚊帐在想什么。黑色，包围着她，仿佛能把过往的不堪掩盖，让她不再想起。又能稀释一次次了结余生的斑斑劣迹，没有洗涤的痛苦。如果可以，她更希望黑色能吸收白日的炙热，让光和火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久些，再久些。这样她的手脚会暖和点，而不是跌入冰窟，彻骨寒凉。

刀片磨搓着手指，划开一层皮。不似鲜血直流般晕染，也不如输液瓶滴液时流动。她好像拉开了一道生息的拉链，使她窒息的生命开始跃动，能够轻松地呼吸。若不是她手上实在没有气力，恐怕她会把刀片挪向更深处，终结毫无生气的生命。因为血管也需要呼吸，而她真得透不过气。

这是她今天第六次冲动，却是她过往的459天的每日煎熬。如果她能诉说痛苦，那已经欲哭无泪。抑郁，不是一个能言表的刀口，可以轻易展现在别人的面前，证明她痛过。而是没有痕迹的阴影，在她的心里铺满了荆棘的栅栏，让她见不到明媚的阳光。

明媚，那些暖色系的词汇离她很遥远。它们早已随着揉成团的面纸一起冲向了地下，留进肮脏的地沟。而她就是黑暗里的臭虫，卑微地活着，没有生机。她想哭，哭不出来。泪水，都懒得搭理如此丧的女孩。连毛孔微缩的细节都不愿意留给她。

好多次，室友们隔着遮光蚊帐偷瞄她，她都能感觉到。那种眼神里带着怜悯和鄙夷，不屑与怪异，深深地刺痛敏感的葛云苏。她很想告诉她们，她是一个正常人，只是力不从心。可是桌上的瓶瓶罐罐出卖了她，脆弱一次次地被同情。药，无尽地治疗。她耗尽了内力去相信奇迹，却从原先地配合服用，到中期的抵触心理，直至得过且过。她无望地看向黑色，枕头下是一片片破裂的心。效果呢？心理作用吧。

“滴滴。”

震动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葛云苏听到室友翻身的动静，觉醒般看向手边。心想：“我是不是打扰她们了？哎，真对不起。”她自责道，不由地看向那道声源。手指几次没有抓稳手机，几经滑落到床沿。

当光源即将熄灭时，她看到了一则简讯：“杭州西湖出现海市蜃楼，双塔同框。”

葛云苏很震惊。她挣扎着，立起小手指去点那条简讯。奇观出现，映在脸庞。久违的光芒在黑夜里如此耀眼，即使霞光也是那般温暖。她艰难地侧着身子，寻找支点支撑身躯，想看图片更清晰些，却招来了响动。这次，睡梦中的室友发出了闷哼。她无暇顾及，而是盯着屏幕看了许久。

鼾声再次响起。葛云苏笑了。

能看到海市蜃楼，真好。

夜已凉透，她的心渐有余光。

从此，夜晚有一束光，那是属于她葛云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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