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得从何时起,我近视了。那以后,这个清明的世界在我这双眼里幻变成另一般迷蒙模样。月朦胧,鸟朦胧,人朦胧,树朦胧,一切似朦胧的爱情般扑朔迷离。
忘了鼻梁上架置的已是第几副眼镜。
我老怀疑那验视力的机器是否老化失灵,要么是测验师水平有限。每次去眼镜店配眼镜验视力时,同样一个结论:两眼视力均为二百多度。可为什么摘掉眼镜,我仿佛置身瑶台之境,自我感觉至少四五百度呢?
听人说近视眼最好少戴近视镜,越戴度数越深。于是有一段时间,我坚持裸眼闯世界。
自此,我变成了一个孤傲自负的女人。管他熟人邻居,孩子老师,迎面而来,一概视而不见,昂然走过,除非别人先打招呼,还得趋前近看才认得。
走在马路上,还好物体的轮廓不会看错,能分的清迎面而来的是汽车,公交车,或者是摩托车,避让不成问题。足够了,生命至少有了保障。
我低估了。
那一次,接宝贝放学。骑着我的白色大电驴,宝贝搂着我的腰,照例沿着绿色公园里侧那条幽静的水泥路,一路悠哉前行。
咱中国人靠右行,我要严格执行。速度三四十码,左侧绿树迤逦作陪,右侧流水人家果园,惬意。
猛然间,兀自一阵剧烈的冲击力袭来,我的‘’白龙马‘’被惊着了。它昂首扬蹄,嘶鸣不已。殃及‘‘马背上‘’的我娘俩,受惊不小。好在一番颠簸动荡,已然越过障碍,平稳落地。我惊魂未定地停下来,回头瞧去。
灰白一片,一片灰白,一条宽宽的水泥路,没甚异样之物呀。
妈妈,一块大石头。
闺女眼明,一语道破。我回走几步,近看,果然。只是并非可移动的石头,而是一牛屎堆大小的水泥,已经死死焊在路面一般,突出好高。
想起来了。该是前些日子修路没用完的水泥,遗留下来的‘’遗留问题‘’了。好在有惊无险,好在没两天那块‘’牛屎‘’被铲离了地面。我再也不敢裸眼闯世界了,自然乖乖地,出门必架镜。
庆幸的是,我绝大多数时间是呆在室内,摘掉眼镜,家务,看书,不成问题。
中午,我洗了几棵青菜,放几颗红枣,切一根山药,下了面条,我的独家营养餐。
桌边坐下,摊开一本书,边吃边看,好享受。吃着,一眼瞥见碗里有一根黄色蛋缕,用筷子夹起来,疑虑中,送嘴里,单用上下门牙和舌尖来感知辨识,一边心里在嘀咕:咦,下面时没用蛋,哪来的蛋丝呢?
四牙卖力咂,舌尖辅助舔,触觉和味觉都告诉我,不像鸡蛋。我心里一个激灵飞过,即刻吐出来。凑前看:妈妈呀,虫啊虫!
我跑到卫生间,不停呸呸呸:这门牙,拔了去吧,这舌尖,割了去吧。一阵恶心泛来,扒着马桶翻江倒海。
不敢去想,自己的胃子已经迎接了多少虫儿,我也不想知道,真的。
午饭无法进行了,做点家务活转移注意力。刷马桶吧。
红色瓶喷嘴型洁厕灵,我对准马桶口几下摁。滋滋滋几声,我的脸一阵冰冰凉。我能告诉你喷嘴对准的对象不是马桶口吗?
迅忙跨到洗脸池边,心里怕着:会毁容么?几捧水洗了,抬头看镜中人,皮肤竟白了几分。第一次知道,洁厕灵有美白功效,意外收获。
在室内喜欢裸眼,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原因。这套间,一天不拖定然脏兮兮。灰尘,纸屑,落发,饼干屑,再怎么注意卫生,也避免不了它们的出现。
偶然一次,空眼一瞥,只见室内地砖和地板泛着洁净明亮的光,一片澄清。明明昨天偷懒未拭,原来近视的好处在这里:过滤了纤尘细灰,还你一个明净洁雅的世界。不见了脏污,心情倍感舒爽。
想到了诸多人事。
脑海里浮现四个字:难得糊涂,莫不是郑板桥老先生也是近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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