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挤进了地铁。之前我已经转了三次公交,换了二次地铁线,终于可以歇歇,再过五站就到我的住宅。我来自一个小县城,不过我认路的本事很好。我给我的老板在工地上干活,他跟我同乡,鼻梁陷进眼窝,嘴巴很明显地向外伸出来,我讨厌他说话,嘴里带脏,喜欢说些很黄很暴力的事,既像吹嘘又像开玩笑。他没读过什么书,谈业务的能力却很强,源源不断的项目下来,他总能谈拢。
小子——,他停顿了一下,用很狡黠的眼光看着我,我没有说话,也没任何表情,只是把头转过去。
他接着说,你去西区做老大,给我把那两个外地老妇压得紧紧的!
我忍不住微笑,不知道作何回答,不过挺激动的,我没有问什么时候,什么人,但我暗暗鼓劲,我要像头儿一样有架势,不能虚心。
老板租了一套还算简朴的住宅,两间二十平米大小的卧室堆满了上下两层的木板床铺,中间留一条狭窄的仅供一人通过的走道。他雇来的十几个工匠和他住在一起,他和老婆就睡客厅,客厅很拥挤,一张大桌子放在中间,他们在上面吃饭,几乎每餐都喝点小酒,也不是人人都喝。我能清楚地感到有些人混的好,有些人混得不好,毕竟格局很像学生宿舍,走得近,熟悉。
有时候我到客厅里看电视,我的手机虽然是触摸屏,却不是智能机,三百多块钱买的“高仿”,说的好听,其实就是骗子,除了屏幕大,功能跟老人机没什么两样。
这天有个电影叫《无极》,不知道是陈凯歌还是张艺谋导演的,在郭敬明的文章中有提到过,他说出了《幻城》之后,那个导演授权郭敬明把电影改写成小说,我看着电影里的画面,是很玄幻,至于小说我不知道是不是确有其事,因为书店没看到,他可能写了,可能并不出色,所以也不风行。
我住的隔壁的房间很吵闹,很多人聚在一起,气氛不对,像发生了什么事。
天塌了,没办法,要节哀。我听到很多人重复说这几句话,安慰老黄。老黄大概四十多岁,身材臃肿强壮,不同吃同住也能嗅到他是个酒汉。他满脸悲戚,瘫坐在床沿。
怎么回事,怎么死的?有个瘦瘦高高的大叔问他。
他说,该死的医生,动手术的时候出了问题,媳妇死在了手术台上。
媳妇什么病啊?那人好奇,接着问。
哪有什么病啊!难产,剖腹的时候胎儿已经死了,媳妇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昏迷不醒。他说着几乎要流泪了,带着哭腔,长在身体里的几十年的悲伤。
医生死绝了,卤干饭,一个声音尖锐的男人说,我看现在的医生都没什么伎俩,生个孩子也出人命,要是我非得抄了他的牌坊,看他有什么资格悬壶救世。
他的声音虽然大,但不像是生气,反而是出气。
怎么说大人也该抢救过来啊!真不像话。一个人长舒一口气,充满关切。
现在走得开吗?
没办法,家里催着回去料理丧事呢。
也不知道工资给不给,不好说,一般都做到年底,一次性结清。
说说好话,老板不至于为难,毕竟是天灾人祸。
他们小声议论着,想必老板也清楚,不过他是聪明人,不好这口。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老黄究竟怎么走的,到底有没有走我也不知道,可能把他派到别的工地上去了,但他肯定是回家了。我是说这里很多人来来去去,我完全没概念。
晚些时候我洗了澡,北京的冬天可真冷,按理说已经是春天了,我想起家乡的南方已经春暖花开,可是前几天才下了一场雪。
这里气候干燥,我的手都皲裂了,工地上跟泥灰打交道,我每天都很脏,可是我穿的衣服很好看,只有这一身,我一直舍不得换。
我去药店里买了点药。
我说,我嗓子疼,干渴。
他穿着个白大褂,给我拿了一盒金银花颗粒,泡水喝,按说明书,他说。
我付了钱就走了,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听说都有这个情况,南方人埋怨北方的干燥,北方人埋怨南方的潮湿,不过慢慢就能适应了。
我钻进被窝里,用被子把头埋上,手机屏幕在黑暗里的光使我在这个房间里感到温暖和惬意。特别是和菲菲聊天。菲菲是我在网上认识的女朋友。
我说,我喜欢你。
她说,喜欢我什么?
我说,喜欢有你围绕的感觉,很幸福,世界在我身边旋转,我的身边有你。
她说你不要说什么土情话,我在读书。
我说这不是土情话,这是恋爱的铃声响了。
后来我要了她的电话,我第一次跟她通话是在我老家的楼顶上,我在看一本西方的小说,一个人也没有,我跟她聊得热火朝天,于是她给了我电话。我鼓起勇气打给她,我听到一个女生放肆地笑。
我问她,你笑什么。我的声音很冷漠。
她用我能听懂的方言说,你是哪个?
我说,你们的方言是这样的啊!
她说不是,我学的,我去过别的地方,他们这么说。
我觉得一落千丈,很失望,但我也不知道我期望的事什么。艳艳说我是个无理取闹不安现状的东西,她说的话深深地打击了我。
我从小自卑,自尊心很强,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越自卑的人自尊心越强,我觉得这很滑稽。但我怎么看也不是滑稽之人,我更像一个悲剧,因为读书的时候我听到一个词叫“悲观主义者”,他解释说乐观的人从不好的事情里看到好的一面,而悲观的人从好的事情里看到了不好的一面。我当时就对号入座了,我那时很单纯,不觉得悲观不好,我是说单从他的解释来看。我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我觉得这是我的能力。
那时我疯了似的学习,不错过没一堂课的内容,我努力把学习做得更好,但我完全不看课外书。我曾经偶尔看过,愉快的感觉让我觉得我像是偷懒爱玩,我悲剧吧?
我说,我怎么听不到你的声音?
她说话断断续续,从我的听筒里发出哀伤而低沉的叹息。
我说,你在哭吗?
她那边仍然是这样的声音,她像对着话筒吹气。
我的眼泪疯了似的涌出来,我发自心底地想哭,可却没有任何悲伤的理由。我只能说那时年少不懂爱,为赋新词强说愁,我越哭越觉得快乐,这可真是让人上瘾,这样可以证明我是一个感情充沛的人。
我说,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我稳定情绪,把耳朵使劲的贴着话筒,认真地说。
她说,我能听到啊……
我突然灵机一动,我说,你是不是戴了耳机啊?
她说是的。
我说,怪不得我这边声音这么小。
我不知道她刚才有没有听到我的哭泣,如果我们不是隐形,彼此相对,我可能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吗?那应该离现实很远,我不知道我理想的爱情是什么,我只是努力使自己说话,但生活中我除了沉默还是沉默,而打字的话每一个子都有充分的时间思考,我用全部力气像做一道算术题,我企图攻进她们的内心,我觉得我挺没用。当然,我只是学了不该学的东西,没人教我,我那样做了。
是老爹把我带到北京来的,我也希望在他身边,有人带着,特别是大人,而且是亲人,那会让我觉得亲切,有意思。不过跟他做一天助手我觉得真是活遭罪。我完全看不懂,我努力使自己能帮上什么忙,我想忙碌起来,不然当我傻站着出神的时候,我总感到他瞪着眼睛看我,使我有巨大的疏离感。
他时不时拿出一根烟点燃,有人经过的时候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胜券在握。我了解他,我知道他也是个农民,真本事没有,他大口的吸烟,只是努力是自己像个有尊严的人,我知道那些在学校抽烟的孩子,他们并不会抽烟,只是希望自己不被人看扁。
我们在一个摊子上买盒饭,我看到一个红头发的女人在我前面走过,她在打电话,衣服很干净,发型很好看,短头发,遮住半边脸,像卡通里的反面人物,她们通常都很酷。
我坐在台阶上吃完了饭,继续看手机,其实我也不知道看什么,我很享受这种无聊,因为我只要等着时间在空白里过去,我一天的工资就到手了。
我继续和菲菲聊天,我也不知道聊什么,但我可以缓慢的说,缓慢的回答。其实我一个朋友也没有,我总是低着头走路,见了女孩会害羞,眼睛不敢直视,几乎要流泪,汪汪的像一面镜湖,照映出我的影子,她们在我不存在的世界,无法破除结界。
一瓶矿泉水从很远的地方扔过来,砸在地上,砰砰作响,滚到离我一米远的位置,我看到老爹手里还有一瓶,他打开喝水,似笑非笑很轻蔑地看着我。这瓶矿泉水滚到我面前,我像个乞丐,几乎被无视。
我们一整天不说一句话,我想逃跑,我想单干,离开家的原生态束缚,我才能振翅高飞,走得远。我后悔没毅力没骨气没恒心没耐力辞了工,是一个临阵脱逃的家伙,应该斩首示众。
迷迷糊糊,我听到电话那头一个女人轻声叫唤的声音。
她说,快起来。
我说,你来了吗?
我以为是菲菲,我以为她坐火车跑过来找我,我以为她叫我去接她。我觉得一阵恍惚,被这清晨女人的声音拖入迷境。
我真的以为菲菲来了。就是这女人的声音,她唤我起床,好像清晨林间鸟儿的叫唤。一个多月的虚拟爱情成为了事实。菲菲肯定希望我到她那里去,但我一直避开这个话题,我没准备好。既然这样,我也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那么傻要谈一场网恋,是世界太萧条还是我太无聊。这世界有趣的女孩太多了,无聊的人却只有我一个,一个人坐在湖边的磐石上钓鱼,竟然有人上钩。也许她们不饿,听说金鱼是不知道饱的,而我的俏皮话可能打中一块地方,就会浮上来什么东西。
我尽是在网上写一些伤感揪心的句子。我应该退居幕后,永远不要浮上来,那样还算一种生活方式。
我下楼,跟我打电话的是这两个中年女人,我明白了之前老板跟我说的人物,他让我驯服这两个婊子。我跟着气愤,他妈的混蛋应该事先跟我说,而不要让我觉得我的网恋情人突然来了,让我摸不着头脑。
她说,老板叫我们带你过去。
我无视她们,但我说不出任何话,我只能用身体告诉她们我很生气,但为什么生气你们猜,我不好伺候。
她们看我脸色不好,窃窃私语几句,我只听到最后说……搞得两边都不愉快。
我跟着她们走了很远的路,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但是环境却好像千篇一律没有区别。她们把我带到一个民居,都是红砖爱房子木门框,她们抽出钥匙,我很生气她们居然有钥匙,她们是老手,而且可能跟老板关系还不错,但我只想着我是老大,我要压着她们。
她们两个住一间房子,我单独住一间房子,安顿之后一个女人说,还有半天,要不要看看,也做不了什么。她希望今天就算了,明天再开始,但我不放过,我说不了,去工地。她们一边调侃一边和我去了工地干活。我明白过来老板确实是要我监视她们,她们是外地女人,需要人督促,不能信任,打小算盘。
我们一声不吭的撕铁门上的薄膜,一个女人跟我说,头儿。她其实不愿意这样叫。她说,我们小陈是这单位干事,我得去看看她,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冷漠地说了一声快点,然后我跟另外一个女人一直做到天快黑。那个女人走了没回来,我走到一边给老板打了个电话。
我说我们到了,今天下午一个女人做事走了没回来。
老板说,好,我知道了,你看着她们。
电话里老板的声音平易近人,我觉得受到了肯定,我想我要把工作做好,出色地完成任务。
这个破地方连个餐馆都难找,我们找了半天,走到一个开阔地带,沿近公路有一排房子打着吃饭的招牌,我们走进去,然后坐下。
其实钱在我自己手里,她们吃什么我说了算,但是空旷的房间冰冷的样子,实在不懂得装腔作势,没经验。我想叫人说我要点餐。但直接对着空气说我要点餐看起来太笨了,可是服务员又叫不出口,我挪了挪屁股,凳子吱吱扭扭的响,我看着那个女服务员,她看着我,我说,点菜。
她把菜单拿过来递到我面前。也许我太僵硬了,我指着几个菜,划个勾勾,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那个女人觉得尴尬,为了缓解气氛,她跟那个服务员说,这是我们头儿。
我觉得来了点面子,不过那个服务员却跟那个女人嘻嘻哈哈,我默默无闻在旁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顿饭吃得我很是心惊胆战,我心里慌极了。
路上我跟她们说,老板说了不能吃贵的菜,每天早餐最多五块,中晚餐最多十块,多了你们自己贴。
我说得指手画脚。
她们将就着说,哦,是这样吗?
我就是要与她们为敌,在工作上更狠了。
从这天她们开始恨我。没有把我当小孩,我也不想得到她们小孩的关爱。
地下室里一片漆黑,我只能看到脚底下有东西,眼底看到的一片斑驳,我感到不安全,拿出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四周看了一下,我的妈,好险,这么深的洞,还是水井,掉下去肯定没命。
我有点胆怯,看着那两个女人往后退了退。她们看着我然后转向别处用很恶毒的口吻对着空气说,掉下去还不把你淹死。
这话是赤裸裸的攻击,她们的语气恶毒又满不在乎,我不知道说什么,心里一惊便算了。
我们翻了一栋又一栋楼,从这栋钻到那栋,收工的时候我想确保放在刚来的地方的防火条是否安全,于是我对她们说,我回去看看。
我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完全可以满不在乎得过且过混日子,可是我太没阅历了,刚从学校出来,勉强能拿到身份证,哪有那么精,竟把老板当作老师,把老板的话当作老师的教导,并且拼命遵守。
这里乱七八糟的楼耸得天高,而且都是一个鬼模样,我以为来的地方是那个方向,结果在另一个方向,然后我往一起出来的地方走,走到外面发现我竟跑到公路上来了,这可叫我怎么回宿舍啊。
我意识到我迷路了,但我不怕迷路,我对我的识路能力很自信。我想起我住的地方是二六一医院,很大的十字架,很明显,应该能看到。
于是我问路人说,请问二六一医院怎么走?
他用手指了指,说,在那个方向。
我说,一直沿着这条路走就能看到吗?
他向我点头说,是的。
我说谢谢,于是加快了脚步,在一个交叉路口我碰到那两个女人,其实我该叫她们阿姨,我过分自大了。
她们说,我们还以为你走丢了呢?要走丢了我们怎么向你老板交代呀!
接着一个女人说,这里有个医院这么大的招牌抬头就能看到。
她显然读透我的心了,我甚至觉得她们刚才看到我问路,知道我的想法。
果然她们越来越怠慢,我必须给她们绝招。我到楼梯角待了一刻钟,在脑瓜里排练好一切,定定神,出来的时候我对她们说,你们知道我去哪里了吗?
我说,我刚才给老板打了电话,他说我们不缺人,如果不好好干就不要你们干。
那两个女人吓到了,用拖拖拉拉的颤音说,怎么可能,你们老板那么说?
我说,信不信由你,但是如果你们不快点做的话我不能保证你们的活儿不会被别人取代。
我接着说,本来这种是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他之前是包给我一个人的。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说出那些话,但我觉得纯粹的吹牛就是不用打草稿也会流畅。
她们老老实实的干了三天,估计明天不用一整天就能竣工,我放松下来,有点沾沾自喜。我觉得我做得很出色,于是我在晚上带她们两个去闹市吃饭,我特意选了一个热闹的大的餐厅,那是我和她们这几天以来吃饭最惬意的一次。
我一副冷酷的样子,走起路来有模有样。
我的前面有两个女孩,她们在说着什么,我看到她们年纪比我稍大,但做女朋友还是没问题的。
可我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我看到其中一个女孩穿着黑色紧裤臀部非常饱满,走起路来一扭一摆。
我双手抱胸低着头跟在后面走,其中一个女孩扯了一下另一个女孩的衣服轻盈地笑出声来。我听到她们说,别说了,我们后面有个人呢!
然后她们快步走远了。
我之前不喜欢这种浅笑低吟的女生,觉得轻浮,不过现在喜欢,因为我也开始好色了。我只能说曾经坚持的东西,因为走错了下流的路,那种纯真也开始消失了。
我至今记得那次理发,还在我读书的时候,那个微胖的女人还有几分姿色,她给我洗头可真舒服呀,而且洗了很久,不另外收钱。
期间她还问我,水烫不烫?非常温柔。
我没听清于是点头。
她手一收,惊奇的说道,水烫吗?
我终于听清了,忙摇头说,不烫不烫,刚刚好。
为了回味那种感受,我决定到理发店去洗头,而且只为了洗头,不理发。
谁知那个女人就让我站着头栽在盆里三两下就给我弄完了,说实话不到两分钟。我简直郁闷极了,这样的服务态度,未免太他妈差劲了。
她将我头发吹干后,我照照镜子,我觉得我应该打扮自己,变漂亮一点。不过这条建议很难实现。就我的工作而言。
临睡前我非常兴奋,我特意去逛了超市,买了洗面奶,一些零食和早上喝的酸奶,我错以为自己是办公室白领,竟然过起了贵族生活。
然后我大言不惭给老板打了电话,我说,我还要借钱。
他说才几天,钱这么快用完了?!再挨几天,过几天等我有事过去再找你。
他拒绝我了,他竟然拒绝我不给我钱,其实我是抱着拿奖励的心理给他打这个电话的,他冰冷的声音狠狠踢了我一脚,不过这一脚没把我踢醒,我反而栽在床上生闷气,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我还在赌气。我心想我就不去了,我给她们放了假得了,如果是别人,可能这事得半个月才能结工,但我没耍一个心眼,不到四天就能干完。我心想我就拖着,可我实在不会耍小聪明,反而被那两个女人暗算了。
早上出工她们没叫我,晚些回来的时候我还躺在床上。我万分和蔼地说,你们还没吃饭吧?
她们啧啧了两声,不理我,然后走开了。
可能她们已经把事做完了,而我竟然受到冷落。
我听到她们跟小陈议论说,昨天晚上跟老板打电话要钱,没给他生气了。
过了一阵子她们乐开了花,我听到小陈跟老板打电话,打我的小报告,追究我钱到哪里去了。
确实我没在她们身上用多少钱,吃饭一直管着。
可我私底下买这买那消费太大了,甚至我经常把她们安置在餐馆吃廉价的饭菜,然后我溜到超市享乐去了。
打完电话后小陈只是暗示性的跟我说了句,老板说他过几天过来,你们没钱吃饭了吧?
我下意识的想这是揭发我,老板要过来训我了。我觉得这群女人真恶毒,估计钱没给我,说我旷工懈怠,反而奖励她们了。
我越想越生气,留在这里没意思,事已经做完了,我不想跟这些女人闹腾了,随她们怎么样,反正事做得这么快,就算我钱用得快,我也不是吃的公款,到了结工资,还是记在我账上。我光明磊落,他问责我也不怕,于是我自作主张用剩下的几个零钱坐车沿原路回去了。上十公里的路程,我竟然完全不害怕,非常顺利的回来了。
这段时间我几乎每天坐很长时间的地铁,我喜欢奔波,就像我小时候向往的流浪。我喜欢看到很多人,喜欢和他们挤在地铁里,很多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有的人从事不同的工作,说不定我还跟那个作者或老总一起坐一趟地铁呢。
我看到很多漂亮的年轻女性,我凭直觉能知道哪些寂寞,哪些单身,哪些高贵,哪些低微。
我看到有些跟我一样大的小情侣,他们坐在车厢,身体贴在一起,说着悄悄话,甜言蜜语。
我怎么也做不到那么自然,他们的条件不见得比我优越,但他们却生活得很自在,很从容。
我努力跟菲菲说话,他们是我恋爱的样子,我却把感情放在虚拟世界里,走不到现实中来。
我想人生应该有点美好,但是生存的血腥味太重,不管怎样我应该独立起来,不能留恋小时代。
我要在满目萧条的世界硬着头皮向前,顶着刀光剑影,把自己训练成一匹狼。
菲菲给我发来消息。
她说,今天有趣吗?
我说,不怎么样。
我已经不想对着机器谈什么有趣的一天,她只是一个虚伪的人,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真实,但是与我无关。
她说,要不我来找你吧!
我本来想说,要不我来找你?
这是我一直欠她的一句话,我为此不安而愧疚,把它当作我的任务,我的压力。
我决定去看她一眼,我一直没见过她,他知道我的样子,他有我的照片,我挑了一张最帅的发给他,是在我在电话里大声哭泣后,那样能增加我的自信。我想告诉她,你看,现实中的我没那么懦弱,我很酷,跟我在一起你会倍有面子。
于是思索两天后我郑重的告诉她,我要去你那儿……
她只给我发了一张图片,一张破图片里看不出什么内容,难带以后我们用手机谈恋爱吗?
这是一场赴死的旅程,目的只有一个,要么理想实现,要么理想破灭。那是美好的时代,我裹着孱弱的身体,想念逝去的青春,城市的天空却被光污染,看不到一整片星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