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
我又一次离开郑州的时候心里除了离别的痛苦只剩下了焦灼。
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比如患了口腔溃疡,吃饭时,不小心咬到了那些溃烂的部分。
一些人会疼到龇牙咧嘴,而我想,一部分人是停下来几秒钟,接着吃饭。或者他在这几秒钟里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或者是重重地锤了桌板,更多的人是这样:
“啊,我咬到舌头了。”
继续吃饭。
来自 杂牌短裤得过口疮的人应该知道,经历意料外的痛苦之后,如果一时无法缓解,就制造出自作自受的痛苦,以求解脱。想必也是,将痛苦细细分类,也许就能承受得简单一些。
但是往往,忽然一种无法用肉体承受的意外将我们击倒,人仰马翻。
两周前的周五,有一天班长通知说:“下午去参加职业生涯培训。”
那天J问我:“你下午去干嘛啊。”
我说参加职业生涯培训啊。
“那你的职业生涯规划是什么?能不能给我讲讲啊。”
我不知道了。
我去年的这个时候明明是很清晰的。
后来去了郑州一天,去的时候焦灼万分,到的时候满腔欢喜,走的时候,欢喜逐渐褪去,还是剩下焦灼。
所以说要是世界上的事情都像得口疮一样简单就好了。作为我文章里常客的杨小小我这次不打算写他,就旁敲侧击一下,他问我:“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说,去你的。
可是那种焦灼的感觉一直没有消散。
你看,我也已经在这写了这么多,不是为了发牢骚,也不是为了获得什么认同感,我就是大大方方承认,我很焦灼。
所以我要出去。去看电影。
贰 。
十月来临之前,每天都和前一天没有两样。起床,翻手机,上课,睡觉,起床。还有重要的上厕所与吃饭。
今天去看看贾樟柯拍的《江湖儿女》。
刚刚在厕所翻了翻手机,看见一个已经断更三周的公众号里的一句话:
“那时候我只有二十四岁。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阴暗、紊乱、肮脏的像个野人。”
冲过水之后我沿着楼梯走回寝室,在路上想,有没有什么方式可以让人只以灵魂的状态活下来,或者通过科学让人做到没有生老病死、不需要睡眠、不需要温饱。不需要依赖。
我是学生物的,我知道这不可能。那是神仙或者幽灵。
不过以人的思维速度,也只能想到这么多,毕竟楼梯也没有很长,大概就是二十米,一分钟。
九月末的北方,天气倒不是很冷,只是一股股剧烈的风告诉你,这里是北方。而偏偏,认命是北方人独有的艺术。
我记得一九九八年发洪水的时候,我能够特别明显也极度清晰地记起来乡里中学的厕所被洪水摧毁。在记忆里却没有一个人,几乎连一个影子都没有,只有残垣断壁与并不汹涌的水。
来自 杂牌短裤 也记得某一年,那时我已在外地求学。那几天没法回家收麦子,干旱不似洪水。洪水是瞬间的,她摧枯拉朽,是塞壬的歌声或者彭祖的拐杖,面向着一群无法移动的堆积物,坚决而缓慢地伸过去,推一下。可是没有人知道干旱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干旱来的第一天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直到干旱走的那一天也依旧是这样。
那一年的干旱没有在我脑海里留下深重的印象,不过是因为那时候的人们已经不再需要在田地里搭帐篷以免玉米被野猪偷吃或者毁坏;或许是人们已经摆脱了靠天吃饭的活法,种地也许就是为了图个乐子。啊,现在叫“情怀”。
不过很惨的是,颗粒无收。
叁 。
其实我说我有多少事情,自己也无法说清,可是我已经过早的感受到了中年危机。
瞟到过一句话,是对那些老板说的:不要骂年轻人,他们会辞职。但是你可以尽情地谩骂那些中年人。因为他们不敢。
比如,在有一天你发现,后来所有的热爱慢慢变成了负担,那种令人窒息的、无法接受的迷惘就会慢慢淹没理智。或许很多人幻想过忽然出现一把尖刀,就在自己的腹腔里搅动,像《美国精神病人》里主角做的那样,或者是一个铁链系着铁球迅速向自己飞过来。弗洛伊德把它称作“泛众自毁倾向”,意思是每个人都会有这种倾向——以幻肢承受无法排解的精神官能。
你有吗?
就像还是不久前我在某个社交平台上与J对话——
“我觉得我最近写的东西都没有灵气,也没有戾气。”
“可能是最近有点忙吧,安安静静一会就好。”
其实不是对话,就是我当面的诉说而已。
真的,焦灼,那种无以解脱的焦灼,无孔不入无声无息。
所以我选择去旅行,还有看电影。
肆 。
事到如今,我要说说我的焦灼了。
事件起因也许是一句“能说说你的职业生涯规划吗?”但是我可以肯定的说,不是。
这种焦灼在今年的夏天就开始有了苗头,或许更早,要到去年,或许要早得多,在第一次旅行的时候就埋下了种子。
只是今年夏天,无法掩埋了。也就是说,已经无法靠着暂时性的自慰或者自虐来缓解。
比如考试失败了,正常人或者是正常的心理会安慰自己“好好复习”,生病了就会告诫自己“注意身体”,就算是什么都做不了,也可以“别担心,总有一段时间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来自 杂牌短裤可是,现在不这样。
会有一种迫切的需要,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看看它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它自己这么难受。
贾樟柯的《江湖儿女》在山西早于其他省市上映,所以说有了充足的时间观察口碑与反响。所以它很不错。
所以,我没去看。
事情还有那么多……还没做完……我不知道怎么做。
真的,不知道,怎么做。
伍 。
说到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看看,有很长时间,对于我本人来说是相当容易的。后来也向往那一段时间,苦乐溢于言表,爱憎不留于心,你看那是多么酷。
明年,我就开始奔三了。在九月与十月的交接地带,我还剩下两个月,看一看。
年龄的第一位数字发生变化之时,我怎么样了。
没有怎么样。我失去了我的迷惘。
例如只要出去散步,就能获得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情绪、故作高深的成见,真的是很好。旅行也是这样。
那我再和你们说一说洪水与干旱的故事吧。
陆 。
我出生于2000年,是为所谓新青年。关于1998年的洪水,我丝毫没有见过分毫。只是后来有人捐钱重修中学的时候,我目睹了剪彩的典礼。校长自然要贴出以前的灾厄多么严重,比如厕所都被毁了;比如,厕所都被毁了;还比如那厕所,被毁了。
干旱的那一年也是我参加中考的那一年,收麦子自然是不可能的。后来我以极差的成绩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那时候开始,奶奶就在我耳边絮叨,第一次有了“祸福相依”这种玄学。
好像是说,只要发生了什么坏事情,一定会有更好的事情把它取代,我直到前几天仍然相信。
可是现在,我骗不了自己了。
我出生于2000年,自然不到24岁,但是要谈论“阴暗、紊乱、肮脏”,我足够资格。
也是一种感喟,写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没有办法,既然已经懒得取悦任何人,那我怎样写,其实都无所谓。干旱就是在这一刻开始的。
慢慢,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就像那一年的麦子,颗粒无收。
再说洪水。
个人而言,我是极度喜欢下雨的,以至于年少时总把雨天定义为“腐烂而优雅”,那种感觉一直存在。下雨太多,就会发洪水。
还是年少的我,偏偏对那被冲毁的厕所记忆深刻。也许一场洪水呼啸而过,最多也就是冲毁一个学校的厕所。
来自 杂牌短裤若要是和以前一样深陷于“以后加油”、“保重身体”、“没关系……”,自然也是很容易糊弄过去的,大不了,进次医院擦拭伤口,就像重修的厕所。可是学校是不会自己往高修建的。
麦子却会。
柒 。
在时间的刻度上,洪水先于干旱发生。我没有见到。
但是等干旱剥离那些“不必要”的情绪,消弭更多“无所谓”的成见。
是的,开始等洪水吧。或者,继续干旱。
捌 。
啊,咬到舌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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