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说寂寞春深花无主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诗经·小雅·鹿鸣》
2016年6月17号 农历五月十三 星期五 多云
生活的味道时浓时淡,爱情的气息时有时无,就像春天有时候不在秋天有时候会来。
再轰轰烈烈的爱情,给它一个期限,比如一万年,也会烟消云散或是移情别恋。许多时候,考验爱情的期限没有多久,可能是百年,可能是一场婚姻的时间,可能是七年,也可能是一瞬间。
我不相信爱情,最起码不相信地久天长的爱情。在我的眼里,爱情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一瞬间是开始,也是发展,也是高潮,甚至也是结束。但是由此产生的神经波动却在人类反应缓慢的大脑里延续了,让人们误以为那个被称作爱情的东西尚在。人们却用更加长久的时间去体验它,直到它逐渐冷却,冷却到足够冷的时候,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爱情早就死了。
一见钟情,爱情的长短在时间维度上就是一瞬间。一瞬间是多久,佛教的说法是,一次自由摆动时间的七十五分之一。
——节选自陆鸣日记
春天,是一个季节。万物复苏,一切都开始活泛起来了,也慢慢的不安分起来了,有点像赵忠祥说的“交配的季节”。人们容易在春天里思春,连莎翁都说:“哪个少女不怀春。”
万物生发是生命,而人是有生命的,也是能创造生命的。有限的创造期,所以人类都很珍惜,很狂热。无限的延续,所以人类又很不自珍,很迷茫。
但凡有一点闲暇,人类总是把思绪转移到交配的问题上来,这很难为情,所以我们换一个说法,叫它爱情。这样,非常显然的,变的光辉灿烂起来了,便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堂而皇之的去追求,去讨论。
然则,这是两码子事,爱情之于交配非是必要条件,交配之于爱情更是可有可无,这是两个不同的体系。
爱情是灵魂,交配是肉体。有的人徒有灵魂,有的人超然于肉体。
每个春天来临,陆鸣也是不安分的,一股热流在体内涌动,无时无刻的不想要寻找个出口喷发出去。而这股热流通常需要一个载体,他不能对着空气就这样。不对,对着空气他也有冲动,空气中也有蠢蠢欲动的热流,而且不止一股,像天网一样的恢恢,只不过如空中的网络信号一般无人能见罢了。而在无线网络的两端,此刻正有两个人在交谈。
“你叫什么名字?”
“陶栀。”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陶栀’?”
“哈哈,是啊!你呢,名字?”
“我叫陆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的‘陆鸣’?”
“对的,你也对《诗经》这么有研究?”
“嘻嘻,谈不上研究,只是喜欢。”
“那很好了。”
“为什么这么说啊?”
“很显然啊,现在的人,尤其是年青的,大部分都钟意新奇的事物。诸如《诗经》这类化石级别的东西,没有多少人真心喜欢了。”
“倒也是,一个学生在韩剧和诗书面前,更容易选择前者。或许吧,有些书并不是写给所有人看的。”
陆鸣起身倒了杯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重新躺下,对话窗口发来了又一条消息:
“我明天还要上课,晚安啦!”
感觉还有许多话要说的他,一时间语塞,僵了一会儿,只好敲打键盘:
“嗯,好,晚安!”
陆鸣把电脑合上,枕着双臂,怔怔的盯着天花板,仿佛要从中研究出个什么东西来。屋外起了风,刮的饮料瓶到处跑,“擦擦”的声响在夜里格外刺耳,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翻起身摸到一只烟,点着了却不再吸一口,夹在右手的食中指间,任由烟雾弥漫,烟体燃烧。
陆鸣是常不吸烟的,但抽屉里总是一包或两包烟,从未没有过。气不顺的时候他会燃一只,通通气。
夜更深了,一只猫在房顶上窜来窜去,踩的屋瓦到处响,“呜哇呜哇”的叫春声吵的四邻不安。很快,隔壁楼上便传来了窗户打开的声音。“咚”一声响,一件不知什么物什砸在了屋顶上:
“搞么子,再叫剥了你的皮,格老子的!”
猫许是吓着了,怪叫一声跃开了去,不知跌到哪里去了,没有了消息。
陆鸣听着听着,倒不由得为猫抱歉起来,苦笑了一声,把灯熄了。
地球就像一张怕焦的烧饼,一面烤的差不多了,赶紧的转到了另一面,人类也跟着这节奏生活起居。
日头已经不低了,陆鸣从被窝里天探出头,明亮的天光吓了他一跳。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四十多了,暗叫一声不好,忙慌的就把裤子往上套,衣服一披,拖拉着皮鞋就往跑,牙自然是来不及刷的。
到了单位,打了卡,老板坐在办公桌前,黑着脸什么也没说。陆鸣坐下,打开电脑。同事们一本正经的工作着,跟平时老板不在时嬉笑怒骂的场景截然不同。登上QQ,对话框闪烁着,点开:
“早上好啊!”
桃之夭夭发来的,时间是六点十四分。
“哈哈,已经不早了,昨天睡的太晚,今天都迟到了。”
一个上午,那个对话框再也没有闪烁,直到中午。陆鸣吃过午饭,靠在工作椅上一边剔牙,一边看着电脑:
“怎么睡那么晚,有心事啊?”
“呜呜呜,上了一早上课,头都大了!”
“吃午饭了没有,我刚吃过。”
陆鸣盯着这三条消息,心里在想着怎么回复:
“哈哈,年轻人哪里来的什么心事,昨天一只猫吵的睡不着罢了。”
“上课头大,上班也头大啊,人生就是不停的头大。”
“我也吃过了,正在消化。”
不一会儿对话框又闪烁起来:
“年轻人?有多轻啊!”
陆鸣敲着键盘:
“二十六,怎么样,够年轻吧!”
“噗!这么老!我才十六。”
“呲!这么小!才十六,未成年啊!”
“对啊,未成年怎么了,未成年有《未成年保护法》啊!”
“啧啧,拿法律吓唬人,好像我要把你怎么样似的。”
“那可说不定,像我这么貌美如花,不不知有多少人惦记呢!”
“年纪不大,话头不小。美不美自己说了不算,要拿出证据来。”
“什么证据?”
“有图有真相。”
“算了吧,我怕美死你。”
“大可不必,本人阅花无数,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倒是怕被吓死。”
“厉害,难道是传说中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晓得就对了,不敢说情场老手,最起码未逢敌手。”
“噫!话说的越满,心越虚!”
“厉害啊,小妹妹,这你也知道!”
“那是,谁让我这么的冰雪聪明呢!”
“嗯,看得出来。”
“嘻嘻,不跟你说了,我要去上课了,拜!”
“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陆鸣揉了揉眼睛,关闭了对话框,头靠在椅子上假寐。中午吃的有些油腻,他起身打了杯水。坐下,看见那个对话框又亮了,点开看了看,是一张年轻女孩子的照片。
陆鸣定睛瞧了半晌才把眼珠移开,而窗外此时,春天正来的气势汹汹……
鹿鸣图公元二〇一七年三月十一号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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