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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红芙说完华玉瑶来历,邢勿行已经有几分肯定商府的命案是华玉瑶所为,只是仍需红芙亲口说出华玉瑶与胭脂盒子的关系,才好定论。
红芙说道:“这胭脂盒子是我门下一个叫红绡的弟子的。这红绡本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因从小体弱,家里才求了我师父收到门下。入门不过半年。一次到后山里静修,偶然救了一个受伤的人,听说那人相貌英俊,且是风流倜傥,红绡一见倾心,两人便私定终身,这胭脂盒子就是那男子送给红绡的定情信物。那男子伤势痊愈就下了山,随后红绡也告别师父,说是回家去了,再后来就听说她被那男子所负,郁郁而终。因我门下都是女子,彼此间没有避讳,因此红绡得了这胭脂盒子,以及与人定情都不隐瞒我们,所以我们都认得这个。”
邢勿行问道:“可知道那个男人的姓名?”
红芙低头想了想,道:“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哦,想起来了,叫商瑾铭。”
商瑾铭?邢勿行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一时想不起来,暂时放在一旁,问道:“那华玉瑶与红绡平日关系如何?”
红芙答道:“红绡入门时日尚短,华玉瑶时常到山下云游,她们两人相处并不多。若说是得知红绡被人骗了,依华玉瑶的性子,寻衅报仇的事,她是做得出来的。”
红芙言语坦然,并没有丝毫袒护,邢勿行又问道:“华玉瑶长相如何?用何兵器?掌门可方便告知?”
红芙笑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若说这妮子相貌,怕是说了也没用。”
邢勿行奇道:“这是为什么?”
红芙笑道:“这妮子的易容术堪称出神入化——”
邢勿行大惊道:“她会易容!”
邢勿行暗叫失策!他猛然间想到,商府中的孙宛悠若是华玉瑶易容的,那么她故意将自己引到红袖添香,就是为了金蝉脱壳!这些时间耽搁下来,她只怕早已远走高飞了!
红芙不解问道:“不错!怎么了?”
邢勿行定了定神,面色恢复如常道:“没事。是在下失态了。请继续!”
红芙说道:“她平素用一条软鞭,‘惊鸿掠影’轻功得我师父真传,已经是登峰造极了。”
邢勿行与红芙谈论多时,已经有了线索,待要告辞,又被红芙留住。
红芙面有为难之色,略微沉吟,道:“有一件事,想要麻烦邢大侠,不知邢大侠能否出手相助?”
邢勿行见红芙说得隐讳,正色道:“但凡是正义之事,邢某一定鼎力相助!”
红芙慨然道:“先谢过邢大侠了!”
两人重新归座,红芙将自己所求之事详细向邢勿行说明。
先是,红袖添香门下,红芙一辈中,只有红芙与大弟子红霓,无论武功与人望都是众弟子中的佼佼者。其中,红芙娴静淡雅,能顾全大局,颇得师父厚望。红霓得知师父意欲将掌门之位传给红芙,一气之下,竟然盗取了掌门印信逃走了。
前掌门怒火攻心,吐血昏厥,月余仙逝。红芙接替掌门之位,虽然是得人望,只是毕竟不得掌门印信,名不正则言不顺,另者本门中有如此不肖子弟,自然是要严惩,以正门规的。
红芙说道:“红霓的武功不在我之下,我门下弟子自然更不是她的对手,虽然这是红袖添香的私事,只是邢大侠在江湖上素有侠名,想来不会推辞。”红芙不等邢勿行答言,忙又说道,“不劳邢大侠抓住红霓,只是遇到她,或是遇到门下弟子失利时,略施以援手即可。红袖添香上下铭感五内!”
邢勿行谦逊道:“掌门客气了!惩奸除恶原本就是江湖中人应该做的。只是,贵派弟子入门之后都另取名字,这红霓想必逃走后不会用自己的真实姓名,请问红霓的本名叫什么?“
红芙说道:“孙宛悠!”
从红芙口中淡淡说出的名字,于邢勿行而言却是如雷贯耳,红霓是孙宛悠!那么商瑾铭的新娘到底是谁?究竟是华玉瑶易容为红绡报仇?还是红霓与商瑾铭之间另有瓜葛,只是借了红绡的事暗度陈仓?
邢勿行从红袖添香告辞,径直去了孙宛悠的娘家秣陵镇。秣陵镇外十里,是一片竹林,绵延数里,其后是一座无名山,因其势不甚高,石少土多,树木极易生长,多年来竟长成一片郁郁葱葱的林木。树高林密,其内飞禽走兽自然也多了起来,因此,多有些镇里的百姓到山里砍柴打猎,以此为生。
镇上的百姓游玩,则多在竹林中,其内有一片湖泊与三河镇外三条大河相通,只是这湖水冬暖夏凉,与三河镇外河水不同,因此,极得游玩者青睐。湖旁有一六角亭,虽然形式古朴,上覆茅草,多年来竟然不见破败迹象,也是深令众人讶异。
邢勿行赶到竹林时,天色已晚,游人都已回去了。他赶了将近一天的路,也有些困乏了,于是牵着马,信步走入竹林,待要在六角亭上休息片刻,再进秣陵镇。
当下还未到六角亭,就听到竹林中传出打斗声,邢勿行随手把马缰绊在竹枝上,放轻了脚步向前走去。行不多远,离打斗声近了,邢勿行足下轻点,纵身上了竹枝,将自己隐藏在茂密的竹叶中,居高临下看着打斗的两人。
两人都是女子,其中一人身穿月白罗裙,外罩霞影红纱长衫,手执软鞭;另一人身着淡紫色衣裙,手执短剑。两人正斗得难解难分,也看不出各自面目,邢勿行一时间也辨不出孰是孰非,只在竹枝中观看。
初时两人不分高下,时间一长,使短剑的女子渐渐落了下风,只见使软鞭的女子,手中软鞭仅三尺长短,在她手中挥舞也不见着力,轻轻软软,似是一枝拂风弱柳,偏偏使短剑的女子拼力舞动短剑,也逃不出软鞭的追袭。
其景正如同一名技艺精湛的舞者,与一名不谙舞艺的门外汉共舞,配着两人的衣衫飘动,虽然煞是好看,终究不太和谐。
使短剑的女子招势渐渐慢了下来,原本密不透风的防守,眼见得处处都是破绽。
从正面袭来的鞭子突然势头一转,余力未衰地向右甩开,直向对方的脸上抽去,眼见得如花似玉的脸上要落了鞭痕,短剑一晃,意欲隔开鞭子,哪知这一招也是虚招,只听“啪”地一声,鞭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使短剑女子的右臂上,女子吃痛,手中的短剑落了地。
使软鞭的女子手腕一抖,鞭子吃了内力,挺直如剑,直指使短剑女子的咽喉。
“把掌门印信交出来,自废武功,我可以留你一命!”
使软鞭的女子此时背对着邢勿行,只是听其言语,似是云淡风轻,且带着笑意。
使短剑的女子冷笑道:“华玉瑶,枉你和红芙情同姐妹,竟然也被她骗了!可见红芙也是个只重权益的小人!”
邢勿行听到“华玉瑶”三个字,再回想方才她的话,料定这使短剑的女子,自然就是孙宛悠,别名红霓的了。心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纵身飞下竹枝,向两人说道:“在下邢勿行,不知道在商府与在下会面的是哪位?”
孙宛悠还尚可,原本背对着邢勿行的华玉瑶,听得是邢勿行到了,头也不回地轻点足尖飞奔而去了。
邢勿行怕孙宛悠也逃跑,手上暗运了内力,蓄势待发,走到她面前才发现自己多虑了。孙宛悠此前与华玉瑶拼斗已经是竭尽全力,此时额头上细汗密布,手臂上被软鞭抽出的伤口兀自流血不止。
孙宛悠且先不理会邢勿行,兀自从衣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瓷瓶,倒出些粉末洒在伤口处,血流即止。她又拿出一方罗帕,手嘴并用,包扎了伤口。一切都忙完,才向邢勿行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和华玉瑶有什么仇怨,方才你毕竟救了我一命。敢问尊姓大名,日后若是有机会,自当报答!”
邢勿行此时才及细看该女子,杏眼粉腮,冰肌玉骨,连眼神及说话时的语气也是冷冰冰的。
邢勿行此时已经肯定,这并不是在商府出现的孙宛悠,只是既然是与案子有牵连,也不能轻易放过,何况,他受红芙掌门所托,追查掌门印信的事,也不能食言。
邢勿行问道:“你是孙宛悠?”
孙宛悠起初见华玉瑶听到邢勿行的声音即遁去,心里已经存了疑惑,此刻见他认得自己,更是防范。
孙宛悠问道:“你认得我?”
邢勿行说道:“算是认得。你可认识商瑾铭?”
孙宛悠坦然道:“听说过。并不曾见过。”
邢勿行道:“三河镇上众人皆知,秣陵镇的孙宛悠小姐与三河镇的商瑾铭商老爷喜结连理,成婚当夜,商老爷突然殒命。孙小姐身为当事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吗?”
邢勿行边说,边留心观察着孙宛悠的神情反应。
孙宛悠蛾眉微锁,虽有怒气,仍克制道:“一定是华玉瑶那贱婢易容成我的样貌做下的事情!商瑾铭确实曾到我家提过亲,只是被我一口回绝。之后,我一直在天幽谷,不曾回家,并不知道这些事。”
听孙宛悠说完,邢勿行确定商府的命案确实是华玉瑶所为,于是向孙宛悠说道:“案子暂且不提。在下日前到过天幽谷,红袖添香派的掌门红芙曾拜托在下寻找孙姑娘,不曾想,会在这里遇见。由在下护送姑娘回红袖添香可好?”
至此,孙宛悠才明白,无论是她不曾听闻的命案,还是红袖添香派的纠缠,她今天都逃不出眼前这个人的手心。
孙宛悠眉眼微低,旋即冷笑道:“红芙可是跟你说,我偷了掌门印信,要你擒拿我回去?”
邢勿行说道:“并不是擒拿,只是要在下帮忙寻找姑娘。”
孙宛悠冷笑道:“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你和华玉瑶一样,都被红芙骗了!掌门印信根本没有遗失,如今还好好地保存在红袖添香派的天香阁里。红芙这样做,是为了嫁祸于人,让我成为武林中想要抢夺宝物之流的目标,这样,既除掉了我,掌门印信也可以安安稳稳地保存。一箭双雕!”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邢勿行不想涉及门派内争斗,不与孙宛悠多说,正要带她回天幽谷,突然几道寒光闪过,向着邢勿行脑后飞来。邢勿行身形微动,寒光带着“咻咻”声飞过,结结实实地钉在竹杆上,碗口粗细的竹子如布帛般撕裂,继而直直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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