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七夕

晨，风狂雨密，我陪土豆去医院。

土豆的喉部有异物感，已有月余，他忧心忡忡。烟，从没抽过。好了几十年的那口酒，这些天他也不碰了。不要说喝酒了，就是菜里的料酒，也一滴不放。无酒不欢的人，宁愿不欢，也绝不肯碰酒了。

每天下班，土豆对着手机视频练易筋经。一套练下来，浑身汗津津的。连续练了几天，身上发出了一片片湿疹，他如获至宝地指给我看。以前每个夏天，土豆都会受湿疹所扰，今年，却没有，他认为是湿气憋在体内所致。如今湿疹发出来了，喉部的异物感却未见消除。

睡眠不好，是疾病之源。手机上，各种现身说病的案例和专家言论让人毛骨悚然。我是属夜猫子的，越到夜深，精神越旺，早晨则总也起不来。土豆习惯于早起，他晚睡，是受我的牵连。土豆有个习惯，每天等全家人上了床，他得检查大门的锁有没拧上保险，检查煤气有没关紧，检查热水器的开关有没关好，一切检查完毕，才能安心睡觉。唉，他这强迫症有几十年了，治不了了。为了我们的，特别是土豆的睡眠，我努力甩掉了拖延症，洗澡洗衣一气呵成，已好几天在十一点前入睡了，土豆的睡眠也跟着好了。早晨土豆醒来，清清嗓子，说异物感还在。

早醒的土豆，外室一阵忙碌。朦朦胧胧中，感觉土豆坐到了我身边。睁开眼，看土豆手中拿着一把小勺，两眉间隆起了一个忧郁的感叹号，让我再给他看看喉咙。到窗口，对着光，我用小勺柄压住他的舌根，土豆发了个一声“啊一一”的长音，喉咙那没啥异常啊，之前红色的一圈好像也不见了。再向里，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土豆已让我连续给看四天了，每次，我的答案总不让他满意，我看到他眉间的感叹号泛起了紫红色。

昨天，到药店自配了些消炎药，土豆顺便称了下体重。他的体重一向比较稳定，不过一二斤来去，而这次，土豆瘦了六斤。虽然还是妥妥地稳居微胖界，但土豆的心理压力一下加大了，他终于主动提出上医院看看了，而前几天我劝他看医生，他可一直不为所动的。

挂了个耳鼻喉科专家门诊。简单问诊后，医生开出单子，让先拍个喉镜和胃镜。

看着土豆进了那扇门，我坐候诊处等。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土豆还没出来，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手机也无心玩了。

猛然间，听到护士喊土豆家属过去。我思维停顿了几秒，等护士再次喊起，心中咯噔一下，为什么会喊我过去？！

推开那扇门，土豆躺在病床上，笑嘻嘻的，神气得很。护士交待，等一刻钟，麻药的药性过了，扶他下床。谢天谢地！只是咽喉炎和胃炎，无大碍，配些药吃吃就行了。我怱然觉得咽喉炎和胃炎这些小毛小病的，长得喜眉喜眼的，蛮可爱！

返程。从门诊到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风打着号子，拼了命地猛刮。雨发了疯似的，排山倒海地狂下。我把伞丢到医院里了，即便有伞，在这样的风雨中也是打不住的。我俩向停车场狂奔。

我凌乱地打开车门，钻进去，长吁一口气。咦，土豆呢？咋还没上来？知道他有上车前检查车胎的习惯，这么大的风雨，匆匆瞄一眼就罢了，为啥要这么久？

土豆终于上车了，整个人湿漉漉的，他向我伸出一只手，展开，一个白色的石子躺在他手心。

〝给你！今天七夕，送给你的礼物。〞

原来刚才跑到车旁，他发现地上有一堆石子，于是便蹲下来挑了个好看的。

车上，已有一把石子了，都是他平时拣给我的。我喜欢用好看的石子造个景铺个面的。

我心中一阵温暖，却装作不悦样：〝就送我这样的七夕礼物？〞

土豆笑辩：〝人家贾宝玉还是个富二代呢，一心想送给林妹妹的，不也是块石子吗？〞

人家那可是块宝玉，咋愣给说成块石子呢？啥也别说了，向风雨中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