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蛋琢磨着在离十月新苑一路之隔新开的楼盘买栋大点的房子。
凤妮笑他，“你把钱都糟践没了，儿子买个手机都不舍得，拿啥去买？”
“你以为我真傻，公司里的钱我早就挪空了。这不，在惊动金融的三百多万理财过不了几天就到期了。”黑蛋咧咧嘴，有点小得意。
“儿子的手机，那才几个钱，原以为学生都不用手机。哎，怪我粗心，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想着是个小崽子呢。”黑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
凤妮拍拍胸口，“吓死宝宝了！我还在担心这往后的日子咋过呢。你呀，再疯几年，孙子都有喽。”
“人啊，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这么多年，还好咱儿子不离不弃，要不，这家早散了。”黑蛋点上烟，轻轻地吸了一口，低下头，在一圈圈的烟雾中，似乎陷入了沉思。
“好了，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死鬼，你发觉没有，咱儿子这两天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嗯，好像有点。别担心，咱儿子懂事得很。我看看今天阴历是几号，啊，五月二十五，儿子的生日，差点搞忘了。走，下去溜两圈，顺道买点菜，晚上给孩子们做点好吃的，庆祝庆祝。”
“五月生的时候，天都热了。现在这都立夏了，还这么冷。”凤妮套上羊绒衫，因为生病，瘦了一大圈，衣服显得松松垮垮。她对着镜子，用力扯掉一根白发，“老喽。”
“不老啊，还是那样。”黑蛋给凤妮整了整衣服，踮起脚，偷偷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死鬼，没个正形。”
阳光暖暖的，草丛里冬眠的虫子陆陆续续醒了过来，它们纵情地飞舞着，享受着温暖的时光。两只彩蝶追逐嬉闹，越飞越高，消失在树梢的尽头。
“根生哥啊，我好着呢，恢复得挺好。好的，好的，你做主是了，我没意见。过几天五月放假了，我想带他们娘几个回去看看，是的，是的，惭愧啊。”
黑蛋挂了电话，太阳晒着有些热了，他脱下了外套，伸展了一通胳膊腿脚，脑门上渗出了微微的汗珠。
凤妮逗着王婆的小金毛，“这小家伙通人性呢。”
“那是，我家宝贝可金贵呢，有些人不定能赶上她。诺，侬勿晓得啊，有的人披着人皮，却长着兽心，尽干畜生事。”王婆嘴上长了刀，一哧溜，上海话都蹦出来了。
凤妮闹了个大红脸，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王婆拽着她的宝贝扬长而去。
黑蛋笑笑，“嘴巴长在她身上，爱咋说说吧。再忍忍，房子有了，马上就搬。”
“她说得不错，谁让咱干的不是人事。走啦，买菜去喽，我们是去仓房沟还是去北园春？”
“先去友好百盛给五月买两身过夏的衣裳，这孩子穿多大码来着？”
五月一进门，一阵阵香味扑鼻而来。
满满一桌菜，有鱼有肉，还有好多没见过的海鲜。五月看得傻了眼，他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爸妈搞得这么隆重。
爸爸回来后，他知道唯一能挣钱的爸爸落了难，他看着卡里不多的钱，除了偶尔买点鱼肉给爸妈补身子，他不舍得乱花一分。
他插不上手，厨房里爸妈忙碌着。
“月啊，今天你休息，啥都不用干，尝尝你爸的手艺，也不知道这几年他丢了功夫没有。等会汤好了，我们就吃饭。”凤妮在给黑蛋打着下手。
“噔、噔、噔、噔。吹蜡烛了，哥哥，祝你生日快乐！”二丫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蛋糕，黑蛋点着蜡烛，红红的烛光撒满五月发懵的脸。
五月不知道自己生日是哪天，这十年来没人提过，他也不知道问谁，每到阳历六月中旬，他就会悄悄地给自己一个祝福，告诉自己又大了一岁，要更加懂事、更加坚强才行。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除了盼过年，就是过生日。
每到生日，奶奶总是给他煮两个鸡蛋，下一碗手擀面，撒上碎碎的葱花，倒点芝麻油，然后奶奶就会摸着他的头说：“我们五月又大了一岁喽。”
奶奶的手温和手擀面的香味，直到现在也萦绕在五月鼻尖。
“月啊，你许个愿吧。这是爸妈第一次给你过生日。这么多年，爸妈做了许多不对的事，你都能不计前嫌，一再包容我们，你的不离不弃，我们一家才能和好如初。”
“这些年，通过这些事，我发觉自己是猪狗不如，枉为人父。儿子，我敬你一杯，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原谅我这个狗屁不是的父亲。”黑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儿呀，今天高兴，啥都不说了，妈错了，给你赔不是了。”凤妮对着五月，深深地一鞠躬。
五月傻坐着，他掐掐自己，以为在做梦。
五月伸出双手，抱起凤妮，多年的委屈化成滚烫的泪，如决堤的洪水，顺着双颊汹涌而出......
五月在朋友圈发了生日照，他穿着新衣服，四颗微笑的脑袋幸福地挨在一起。
他还即兴配了一首短诗：
太阳把手伸给了月亮
夜晚因为光亮而不再寒冷
摘一朵追逐萤火的云
挂在床头，我想，从此
抱紧每一个色彩斑斓的梦境
……
（未完）
残月（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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