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鹤湖风光
叔叔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二年了。虽然生死相茫,故人天高水远,但叔叔的音容笑貌一直封存在记忆深处。每当路过叔叔生前工作过的医院,伴随着阵阵药香,思念油然而生,仿佛叔叔忙忙碌碌的身影,刚刚转身离去。
辛丑之春,岁序清明,适逢本宗江西大桃源黎氏分支重修家谱,于是拾掇叔叔一二旧事,载入谱文,以垂久永。鹤湖水白,杨柳丝青,谨以此文缅怀叔叔英灵。
叔叔讳根乐,字德才,公元二零零九年六月溘然长逝,享寿六十八。六十八年,只是历史长河中电光火石的瞬间;六十八年,又演绎着叔叔精彩的人生。叔叔的一生,报国惠民,无愧列祖列宗,承祖之德,添祖之光,为黎氏之史,增添了光辉的一页。
父亲弟妹五人,叔叔行二。早年爷爷体弱多病,父亲年少持家。多半因为爷爷的身体,父亲克守清贫,节衣缩食,毅然送弟拜师学医,业就岐黄。叔叔聪颖好学,从师三年,以精湛的医术考进了乡卫生院。穷且益坚,农家儿郎不坠青云之志。叔叔在岗位上受国征召,热血从戎,开始了南京军区某部队的军旅生涯。历经革命溶炉的锻炼,叔叔不辱黎门,迅速入党提干,由班长、排长升任连长。
工作之余,叔叔潜心钻研医学。一日,部队正在进行野外训练。深山密林中,一名战士突然遭到了毒蛇的攻击,顷刻间,昏迷不醒。随行军医抢救无效,医院又远在数十里之外。叔叔闻讯驾车急驰现场,就在山林中随手采了几把野草,淬溥伤口。须臾,奇迹出现了,战士肿大如斗的腿渐消,苍白似纸的脸慢慢红润,战友们一片欢呼。
医者仁心,叔叔经常用自己精湛的医术为广大官兵服务,战友敬称“军中华佗”。
我对叔叔最早的记忆,是一支钢笔。孩堤时代,戴着红五星,穿着一身军装的叔叔是我们心中的英雄。现在还依稀记得,童蒙之年,我一直是牛气哄哄的,常常借着解放军叔叔的名号,狐假虎威,腰里别着一把叔叔做的小木枪,敢去挑战比自己还大的孩子。上学之后,一到春节,我和兄长就数着日子,盼望着叔叔早日省亲。每年叔叔一回来,就会送给我们一人一支英雄牌钢笔呢!那时候,我们农村里的小学生,就连铅笔都需要节省着用,叔叔破费赠送的钢笔,自然十分珍贵了。最初几天,我们几乎手里握着钢笔睡觉,那种兴奋的劲头,似乎超过了过年时穿上新衣新鞋了。
除了钢笔,叔叔还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父亲常常提起,要不是叔叔,幼小的我早就变成了一抔黄土。这段经历,只是听过大人们讲述,自己的脑海里却没有留下一丁点的记忆。
那年我刚刚四岁,村庄里突发了一场传染性肺炎,并且专门祸害幼童。这种夺命之症,迅速传播,身边已经有二个孩子因为高烧不止,失去了生命。很不幸,我也被感染上了!当时农村医疗条件有限,缺乏青霉素之类的抗生药,小孩子一染上了这种奇怪的急性肺炎,几乎就被死神盯上了。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但苍白无助的眼泪,已无法挽回日渐消失的生命。叔叔听到了消息,在电话中催促父亲不要放弃,立即将我送往南京。奶奶和父亲带着我,坐了二天二夜的轮船。快要上岸的时候,父亲落下了眼泪,告诉奶奶,我躺在他怀里,已经不动了,小小的身躯渐渐僵硬,孩子已经走了!奶奶强忍着悲痛,告诉父亲,轮船上是不会带一个死孩子的,等上了岸,跟叔叔见个面,再买床被子,将我偷偷地包回去。大小是条生命,不能让孩子落在异地他乡,变成孤魂野鬼。
上岸之后,叔叔把了我的脉搏,激动地说,都别哭了,孩子还有救呢!于是喂了几口热汤,我竟然动了一下,并且努力地睁开一双小眼,望着叔叔呢。在大医院里打了二天针,终于战胜了死神。父亲后来说,当时我们就住在叔叔的宿舍里,四岁的我,生命力非常顽强,一活过来,就闹开了,非要把叔叔房间的电灯泡带回家。一拉灯就亮了,一拉又灭了,比煤油灯要好用多了。父亲说,那时候我们家乡还没有通电,小小的我就惦记上了叔叔家的电灯泡了。往事如烟,不知叔叔在天之灵,是否还记得,你救活的小侄子,一醒过来,就想着偷走你的电灯泡呢。
一九七五年,叔叔受命转业时,放弃了大城市,为了支援地方建设,回到了家乡,相继就任胜利镇医院领导、县东流医院领导。古人云:不为名相,则执悬壶。当时周围乡镇暴发了流行性肝炎,病患如堵。叔叔急百姓之所急,凭着精深的医术,研制出中医灵方,治好了上千患者。百姓千恩万谢,好评如潮。
一九七九年,东至县展开了整治七里湖的宏大水利工程。叔叔因军职履历,临时调赴工地指挥部。寒来暑往,叔叔以部队铁一般的纪律,带领着数万民工日夜奋战,造就了一望无边的良田沃土。如今,叔叔虽离我们远去,但七里湖的万亩稻香,永远颂扬着那一代人的崇高的精神和顽强的毅力。
生命不止,工作不息。叔叔从医院退休之后,没有弄孙膝下,颐养天年。为了服务家乡,贡献余热,依然在乡医院就医,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医者,大爱无疆,叔叔唯独忘却了自己。叔叔虽然与世长辞,有幸长女黎宜飞继其衣钵,医精术专。白衣世家,造福社会,叔叔之幸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