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铁军大将军官邸,深夜月圆,一人影在内院辗转徘徊,彷徨失措。清冷的月光洒在庭院里,如水银自九天倾泄而下,缥缥缈缈,将四周的一切化为银色。那人影抬头望月,俏丽的面颊昂起迎着月光,焦急的脸上写满了不安。
“红娘,怎么还没睡啊。”一个苍老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红娘回头,望向身后来人,来人一身素色长袍,多年握着兵刃的手此时笼在袖口里,柔和的目光望向她,脸上写满了慈爱与祥和。
“阿爷。”红娘轻轻唤了一声,扑进身后老者的怀里。那人其实也不算太老,只是常年征战,年华早衰,知天命之年却已有了班班白发。
“阿爷,你朝堂之上如此与尚书对峙,可是大大不妥啊。”红娘从苏镇南怀里抬起头来,望着他历经沧桑的脸。
“红娘,还记得小时候,阿爷教你背的诗吗。”苏镇南低下头来,慈爱地摸摸红娘的头,问道。
“阿爷教的那么多诗,红娘哪里知道阿爷想听哪首。”红娘把脸埋入苏镇南厚实的胸膛上,嘟嘟囔囔地说道。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苏镇南喃喃地念到“这长安,这大唐,不能是他一个兵部尚书说的算的。”
“可他现在有了御赐金牌,他会对您做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和他分庭抗礼呢?”苏红娘焦急地说道,“沙场上您驰骋来去,披荆斩棘,可这是官场,您的性子太刚正不阿了,哪是这些苦心钻营的人的对手啊。”
“所以啊,我和你娘商量了,准备把你送出城去。”苏镇南说道。
“什么?”苏红娘一愣,随即挣脱了苏镇南的怀抱,愤怒地说道:“我哪也不去,您不是说过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怎么事到临头,您却让我来当这懦夫。”
“傻孩子,你难道想苏家无后吗?”苏镇南看向自己的女儿,二十岁的光景,常年的习武将她身体的线条锻炼得极为精炼,在面前一站,亭亭玉立,笔直修长,“你还年轻,太多的东西还没有尝试,不能跟阿爷趟这浑水。”
“我不!”苏红娘一跺脚,长长的辫子一甩,一脸的倔强。“阿爷在哪红娘在哪!”
高高的屋檐后面,陈立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动不动,好像和黑夜融为了一体。清凉的月光照下,却一点也化不开他身边的黑暗。
“唉。”他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哪知道换来一声雷霆般的怒喝:“谁!”
苏镇南久经沙场锻炼出来的敏锐感官在一瞬间捕捉到这一声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声音。
“我我我。”陈立见到无法再藏,只得笑着站了起来,他微笑着映着月光,月影之下,黑色的身影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好像一把冷冽的利剑,立于苍穹之下。他长枪黑布撤去,冰冷的枪头指住了苏红娘。
“陈疯子?”苏镇南喝问道,同时身形一闪,挡在了苏红娘身前。
“哦呦,我这么有名吗?”陈立咧嘴笑道,“那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是干啥来的了吧。”
兵部尚书几次堂堂正正地来拜访苏镇南,这陈立都在身边,有一次一个随从悄悄告诉苏镇南,这陈立最好将人玩弄至死,虽看的堂堂正正,其实其残忍程度举世无人能出其右,曾杀心一起大杀投降流寇三十人,血流成河,他一人坐在尸体上畅饮老酒,旁若无人。
“兵部尚书的狗,真是阴魂不散。”
“哎别急着骂街啊,”陈立不恼,笑着说道“尚书让我来杀你这宝贝闺女,割下她的头来献给我们尊敬的苏大将军,不然就灭了你满门老小,作为对你在朝堂上弹劾他的奖励。””说着,他忽地从屋顶落下,枪头方向不变,直指苏红娘,他歪着头端详着眼前挡在自己枪头面前须发皆张的大将军,说道“所以,你明白了吗?”
“你敢!”苏红娘怒喝道“我父亲乃御林铁卫大将军,什么时候轮得到一条区区兵部尚书的狗在他面前指手画脚,想要我的头,有本事来取便是。”
“红娘。”苏镇南低喝道,苏红娘立刻委屈地闭上了嘴,他回头道“小子,这里有御林铁军三万,你觉得你进来还能出去吗?”
“这,我出不出的去,不是要建立在我是不是杀了你女儿的基础上吗?”陈立笑道,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你什么意思?”苏镇南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见陈立手一扬,将手里的长枪丢到了他的手里,他茫然的接过,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
“来,往我身上来一下,把我钉在这廊柱上,然后快带着你的家眷离开长安城,其他的从头再议。”陈立微笑着说道,若无其事地摊了摊手,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好坏。
“陈疯子,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苏镇南狐疑地看向眼前的黑衣人,这个人的手上流了太多人的血,说出来的话就如同吹拂的风,早就不让人信服了。
“今晚是你们能够逃出去的唯一机会,你有令牌,可以打开城门的门,你再耽搁,就是在拿你一家老小的命开玩笑。”陈立无所谓地说着,“随你便了,反正是你一家老小,又不是我一家老小,到了明早太阳升起,这长安城就变天了,想不想成为刀下鬼,由你决定。”
苏红娘愣愣地站在那里,她第一次听到一个人可以将生死谈得这么淡,就像水一样,既是自己的命,也是别人的命。
苏镇南又看了一眼面前的黑衣人,黑衣人面色淡然,堂堂正正地直视着他的目光。
“得罪了。”苏镇南低声说道,长枪一探,狠狠地捅进了陈立的左肩窝,磅礴的大力推着陈立,将他猛然撞在廊柱上,枪头一拧,从后背直透而过,死死地扎进了结实的廊柱,直没三寸有余。整个过程二人都默然一言不发,一切都在安静地进行,只有鲜血噗噗簌簌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如同雨打芭蕉。
陈立苍白的脸上勉强笑了笑,“快走吧。
“谁说我要走的。”苏镇南也笑了,“来人,取四匹快马,拿我的令牌互送小姐出城。”
立刻就有黑甲铁卫从手持兵刃从大门进去,沉默而迅速地走到了苏红娘面前,死死地拉住了苏红娘的胳膊。
“阿爷!”苏红娘惊叫道,拼命挣扎“阿爷,放开我!”
苏镇南挥了挥手转过身去,“找四个可靠的兄弟,给你们个特权,如果小姐抗令,直接捆起来丢马背上。”
士兵一听,毫不犹豫,手一用力,就将苏红娘拖了出去,苏红娘拼命挣扎,可一介女子怎么可能挣脱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的大力,只听到苏红娘的哭叫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夜色里。
“这长安城,老夫守了一辈子了。”苏镇南转过身来,对着呆滞的陈立笑了笑,慢慢地挨着陈立坐下,“再守它一个晚上吧。”
陈立苦笑,摇了摇头,他明白老人的意思,总要有一些人留下来殿后,为了那个离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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