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住镇西头,傻子住镇东头,两人互相看不上眼。
疯子嘲笑傻子循规蹈矩,傻子挖苦疯子异想天开,所以傻子不傻,疯子不疯。
两人之所以得到如此外号,主要还是因为儿时的一件事。
那时,镇上来了马戏团,所有人都为此欢呼雀跃,但舍得掏钱进场看的人却是少数。
尤其是孩子们,围着马戏团的帐篷转了无数圈,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表演开始后,孩子们依然不舍离去,帐篷里时不时传出的掌声、尖叫声,还有动物身上带着野性的体臭,都让他们兴奋不已。
到了下半场,马戏团后门的治安开始松懈,守门的壮汉开始走来走去抽烟,每当他转过身,就会有几个孩子溜进帐篷,像田鼠进洞一样悄无声息。
当晚侥幸从后门溜进帐篷的孩子,去往表演场时,必得从装动物的大铁笼旁经过。
一个调皮孩子,竟胆大包天地拔了老虎尾巴上的毛,一阵虎啸后,逃票的孩子们还没入场,就暴露了行踪,所以大家都忿忿地叫他“疯子”。
而另一个孩子,还没进门就被逮了个正着,壮汉罚他守门,他果真就在原地老老实实站了几小时,最后困得不行,蹲在角落睡着,直到半夜才被大人找到,所以得名“傻子”。
这件事很快便成为小镇上茶余饭后的笑谈,两人的外号从那以后,便如同吸附在皮肤上的蚂蟥,甩也甩不掉。
到了恋爱结婚的年纪,两人再次因为一件事出了名,才得以一改众人印象。
那时,镇中心的小学新来了一位年轻女教师,长相吧,也并非多么出众,但偏偏就同时俘获了疯子和傻子的心。
那位女教师除了教语文外,平时还在校园广播站轮岗,自从校园广播中出现了她的声音,整个小镇都变得甜美、活跃起来。
大概就是被那美妙的声音所吸引,为了夺得佳人,两人开始了一场暗自较劲。
虽然表面上两人性情天差地别,但是追起女孩子来,所使的招数却也大同小异,所以僵持了很久,却迟迟分不出个胜负。
女方呢,也没明确表态,只是不偏不倚地默默领受两人的殷勤。
小镇周边盛产兰草,每逢周天赶集日,总有城里的富人前来选购,稀有品种可卖至数万不等。
当时有附近村民挖来一株奇蝶兰,重重叠叠的花朵,远远望去有如聚集停靠在叶稍的蝴蝶,实属兰中之上品。
那株兰草初次露面是周一,这就意味着,兰花将在小镇街头一直展示到周日,因为那时,才有真正的买主现身。
每天,这株奇蝶兰周围都聚满了人,大家似乎都想趁着兰草未被买走之前一睹芳泽,而其中,总少不了那位女教师,明眼人都知道,她也为那兰花着了迷。
这一切,被疯子和傻子看在眼里,似乎谁能得到那株兰草,谁就能赢得佳人芳心。
佳人之争演变为兰草之争,但两人所采取的方式却截然不同。
傻子的方式就比较简单直接,星期三一大早,他就挎上了背篓和镰刀,踏上了上山寻兰草之路。
而疯子性急冲动,有人说,他试图买下那盆兰草,这个消息一时传遍了整个小镇。
要知道,镇里的人虽然爱兰草,但是鲜少有人掏出真金白银来买,此等砸钱享受的事,绝非忙于生存的人胆敢妄想。
大家都为这两个痴心汉的举动议论纷纷,就连那位女教师,顿时也成了全镇的焦点。
方圆几里的人,在跑来赏兰的同时,又多了一个动机——想要一睹这位女教师的尊颜。
也许是因为心理作用,这件事传开后,那位女教师确实比之前看上去更动人。
到了星期六下午,气氛更紧张了,因为上山的傻子尚未归来,想要买下兰草的疯子也未曾行动。
到了黄昏时分,小镇街头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晚霞映红了老老少少翘首以待的脸。
晚霞淡去了,天开始变得乌黑,几盏路灯敷衍地亮着,看到卖花人开始收摊,大家的兴致顿时蔫了一半。
就在大家收拾凳子、瓜子、茶壶准备散去时,一群人突然簇拥着“疯子”快步走向了花摊。
离得稍远的人还反应过来,交易已结束,只见疯子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株兰草,往回走去。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疯子提出用自家的打铁铺换那兰草。
卖花人家在乡下,一听说能在镇上有间门面,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傻子是周天一大早被山上的彝人抬到小镇卫生院的,他的左手耷拉着,右手紧紧抱着一株奇叠兰,身上全是黄泥。
据说他在爬山时滚下了山坡,左手摔折了,但是幸运地在一旁的石缝里找到了这株奇蝶兰。
疯子和傻子都得到了兰草,这场爱情竞技的结局更扑朔迷离了。
然而,一个月之后,有人依然在疯子和傻子家各自见到了一株奇蝶兰,原来谁人的花都没能送出去。
与此同时,镇上传来一则新闻,有人看到,那名女教师上了矿老板独生子的黑色奔驰。
更稀奇的是,这人家原本对花花草草从不正眼相看,但从那以后,小镇市集上的奇花异草几乎都进了他家院子。
半年后,女教师跟矿老板的儿子举行了盛大婚礼,就连疯子和傻子都收到了请柬。
再之后,疯子和傻子成了朋友,总把两盆奇蝶兰放在一起供人观赏,渐渐地,也没人再叫他们疯子、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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