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司马师没儿子：西晋王朝的大问题
主讲：姜鹏
我们之前曾向大家介绍过，司马氏家族之所以能登上权力宝座的顶端，司马懿的长子司马师是一个核心人物。这一讲我们先来补充一些故事，加深大家对这个问题的认识。
大家知道司马氏上台掌权的关键性历史事件是高平陵政变，这次政变的成果当然首先归功于司马懿的老谋深算。但司马懿当时已是年逾七十的老人了，没有年富力强的人来执行他的谋略，那也是枉然。我们之前介绍过，曹爽为了把司马懿排挤出权力核心，剥夺了司马懿的兵权。司马懿是在毫无兵权的情况下发动政变的，这听上去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没有兵权靠什么发动政变呢？而曹爽之所以掉以轻心，不拿司马懿当回事，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手里没有兵权。
司马师的核心作用在这个时候就发挥出来了。原来司马懿司马师父子早有盘算，司马师苦心经营多年，暗地里养了3000名死士。这些人平时散落在民间，并不引人注目，到发动政变的前一夜，司马师跟他们约定时间起事，第二天这些人就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我们想象一下，司马氏的政敌曹爽知道这一幕后，一定会傻眼。我们再想象一下，要养着三千人，可不是三个人、三十个人，平时怎么维护，怎么掩人耳目？从物色人选，到做好组织工作、做好保密工作，得有多强的工作能力才能把这件事给干下来？真是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啊！
我们把镜头拉回到政变之前的那个晚上，史书上有这么一段记载：“（晋）宣帝（司马懿）之将诛曹爽，深谋秘策独与（景）帝（司马师）潜画，文帝（司马昭）弗之知也，将发夕乃告之。既而使人觇之，景帝寝如常，而文帝不能安席。晨会兵司马门，镇静内外，置阵甚整。宣帝曰：‘此子竟可也。’初，帝阴养死士三千，散在人间，至是一朝而集，众莫知所出也。”
遗憾的是在平定了毌丘俭之叛后，司马师就去世了，年仅四十七岁，属于英年早逝了。司马师也没有留下子嗣，在临终前就把自己的位置和权力交给了弟弟司马昭。因为非常了解哥哥在家族创业过程中所做的贡献，所以司马昭在全盘掌握了政权并被加封为晋王之后，经常讲这样一句话：“天下者，景王（其哥司马师）之天下也。”中国有句古话：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在司马家业上升阶段，司马师对弟弟司马昭的信任与托付，是家族成功的秘诀。对于这一点司马昭是非常清楚的。
古人非常看重子嗣，司马昭也要想办法来弥补哥哥的这个缺憾。好在他自己儿子比较多，就从嫡子里面过继了一个儿子给哥哥，继承司马师的香火。被过继过去的是司马昭与原配夫人王氏所生的次子，名叫司马攸。而司马昭自己的嫡长子名叫司马炎（要留着继承自己的香火）。在上一代人中，司马师和司马昭的兄弟情谊是家族成功的关键，在下一代人中，司马炎和司马攸兄弟之间却产生了巨大的矛盾和斗争，我们甚至可以认为这一矛盾是导致西晋衰亡的重要原因之一。这是为什么呢？
司马昭去世以后必须要有一个人来继承他的位置，按照中国古人比较尊守的嫡长子继承制，仅从司马昭的角度而言，他的位置应该由嫡长子司马炎来继承比较合理。但这里有一个特殊情况，就是我们之前介绍的司马昭的哥哥司马师对整个家族事业的贡献。从他们的父亲司马懿的角度讲，司马师是嫡长子，更何况司马师在家族创业过程中的确发挥了核心作用。现在由于司马师没有儿子，司马昭把自己的二子司马攸过继了哥哥。这样一来司马攸和他哥哥司马炎的关系就拧巴了。为什么呢？从他们父亲司马昭的角度讲，司马炎是嫡长子没错，但从爷爷司马懿的角度讲，因为司马攸继承了爷爷的嫡长子司马师的香火，所以司马攸才是司马懿的嫡长孙。这个家族能发达起来，名义上无论如何都得尊奉司马懿为鼻祖，这样讲来司马攸更具有继承司马家业的资格。但就实际情况而言，现在真正掌权的是司马昭，这样将来司马炎继承父亲的位置成为司马家业的继承人也是合理的，所以兄弟俩在谁是更合理、合法的继承人问题上就产生了争夺和矛盾。
那么大权在握的司马昭本人是什么想法呢？表面上看，司马昭曾多次公开表达过要把位置传给司马攸的意愿。我们之前提到过，他曾说“天下者，景王之天下也”，承认哥哥司马师在家族创业过程中扮演了更为重要的角色，也曾在酒酣耳热之际，当着很多大臣的面，指着自己的座位说：“此桃符座也。”桃符是司马攸的小名。但很多时候我们也不能光看一个人嘴巴上怎么说，洞察内心才是更为重要的。如果请你分析一下，你觉得司马昭内心深处是更希望司马炎继位，还是司马攸继位？你可能会说，对司马昭来说不都一样吗？两个都是他亲生儿子，位置传给谁有什么区别？还真不一样，古人最重视名分和礼法。如果把位置传给二儿子司马攸，那么司马攸能够继位的根本理由，其实并不在于他是司马昭的亲生儿子，而在于他是继承了司马师香火的那个人。换个角度讲，司马昭有很多儿子，而且司马攸又不是长子，所以光是司马昭的儿子并不构成继位的理由。所以如果让司马攸上位，那根本理由是司马师是司马懿的第一继承人，而司马攸则又继承了司马师的香火。这样的话，以后太(祖）庙里的位置，就是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攸三代人为核心，即便司马昭是司马攸的亲生父亲也得靠边站，古人的礼法就是这么讲究。而如果把位置传给司马炎，那司马炎能上位的唯一理由就是因为他是司马昭的嫡长子。这样的话太庙摆位置就是以司马懿、司马昭、司马炎三代人为核心，司马师功劳再大也得靠边站了。这么分析下来，你觉得司马昭内心深处更希望把位置传给谁？我想，他是希望把位置传给长子司马炎的，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
事实证明，司马昭最终还是把位置传给了司马炎，自己的嫡长子。除了我们前面分析的司马昭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之外，当时有一批有智谋且比较务实的官员也支持司马炎。在他们看来礼法固然重要，但现在毕竟是司马昭掌握实权，由一个能代表司马昭法统的人继承权位，有利于权力交接的平稳性。那么这个能代表司马昭法统的人当然就是司马炎了。
后来司马炎不仅继承了司马昭的位置，而且取代曹魏称帝了，那就是历史上西晋王朝的第一位皇帝晋武帝。在和他弟弟司马攸的这一轮竞争中，司马炎可以说是完胜。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地结束。首先，弟弟司马攸的身份始终是晋武帝的一块心病。司马懿当年被封为舞阳侯，这个爵位当然是由长子司马师继承的，因为司马攸过继给了司马师，所以他就名正言顺地继承了爷爷舞阳侯的爵位。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攸的传承关系就通过舞阳侯这个爵位传承成立了。司马炎虽然后来贵为皇帝，但弟弟头上顶着的这个爵位似乎就一直在无声地提示他，咱们家的基业得从爷爷算起吧，继承爷爷爵位的是我，不是你啊！我司马攸才是爷爷的嫡传！
其次，司马炎自己的子嗣也出了问题，他的嫡长子司马衷，就是后来的晋惠帝是中国历史上出了名的白痴皇帝，大家都很熟悉“何不食肉糜”的故事。当司马炎身体状况不佳的时候，由谁来继承皇位，成为很多大臣关心的问题，他们担心司马衷不能胜任。这个时候，大臣们纷纷想到了司马攸。他们认为，由弟弟司马攸继承司马炎的位置，比由司马衷继位更有利于国家的稳定和发展。甚至有大臣借酒撒风，暗讽司马炎不要只顾眼前父子之情，而忘了司马氏与晋朝的长远利益。其中有很多大臣，当年在司马炎和司马攸竞争太子之位的时候，是支持司马炎的，而这个时候纷纷转向支持司马攸了。
这个局面让司马炎感到压力很大。他会被大臣们说服把皇位让给弟弟吗？接下来他对皇位继承人的安排，对历史又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呢？我们留待下一期节目再作分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