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那窄窄的肩膀,担负了多少的痛苦。
我不知道老太太的真名,只知道她姓杨,就姑且称她为杨老太太吧。
听长辈们说,杨老太太是从外地嫁过来的,嫁过来没多久,丈夫周俊就被山上的落石砸死了,村里的人大多信奉神鬼,说是杨老太太克夫把周俊给克死了,那时候她就像一颗灾星一般,被一群愚昧的人指指点点。
杨老太太那时候还怀着杨思俊,在村里其他人的指指点点下生下了杨思俊,如果说周俊的死是偶然的话,那杨思俊的不幸在这个封建的村庄里就是必然了。
杨思俊慢慢长大,流言蜚语也慢慢多了起来,没人觉得因为他是个无父的孩子而可怜他,这些乡野村夫将对杨老太太的排斥也一同带给了思俊,思俊常常被其他孩子嘲笑,思俊每次都要气愤的去打那些嘲笑他的人,但每次都会被那些人摁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思俊童年的痛苦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他的母亲克夫这句话,也传到了他的耳里,他错误的认为,造成他童年不幸的罪魁祸首就是他的母亲。
思俊十几岁的时候,正是他的青春期,那个年代,学校里的新知并没有将孩子内心的封建根治,在又一次被其他同学嘲笑,让全校都知道他母亲克夫这件事后,他彻底将对他母亲的愤怒宣泄出来,他跑回家同杨老太太大吵了一架,责怪杨老太太为什么要将他的父亲给克死。
思俊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了,也很少跟他的母亲有过联系,面对他的母亲,更多的是童年的阴影。
几十年来,杨老太就一个人生活着,她家后面那座山是她常去的地方,那座山里啊,埋葬着他的丈夫。
这天天色即将黎明,杨老太从睡梦中惊醒,神色惶惶不安,一大早就起来匆忙的向后山走去,手里还拿着一个青花瓷做的小酒瓶。
后山上,杨老太太丈夫的坟孤零零的,这大大的后山只留给了他一个人守着。
“阿俊,这么久没来看你了,我给你带来你最喜欢喝的梅子酒,我都是采的最大最新鲜的梅子给你酿造的,昨晚你托梦说想喝梅子酒,今儿我给你带来了。”
言落,杨老太将木制的酒塞子轻轻抽出来,将紫色清亮的梅子酒倒在地上,杨老太直到最后一滴酒渗入深红的土地里,才开口道∶“你以前也不爱跟我说话,现在也不跟我说一句话,每次在梦里看见你,也都是有事要求我,要喝梅子酒了,在那头没钱花,也不问问老太婆过得开不开心,思俊怎么样了……”
杨老太太就这样一个人在坟头前自言自语,阳光被树叶剪成碎片撒在杨老太太的银发上像是为它镀了一层金一样。
“你不问我,我还是要跟你叨叨,别嫌老太婆唠叨,我早就感觉到自己没多少日子可活了,这心啊每天夜里都痛得我睡不着,你怎么这么早就跑了?害得他们都说我克夫,就连思俊现在也讨厌我,我原是不信这神鬼,不信这封建迷信的,现在我也就信一回吧。”
“阿俊,我求求你,你显显灵,告诉思俊娘不克夫,回来看看娘好不好,那些人对我怎么看已经不重要了,我都被别人指指点点几十年了,早就不在乎了,我只想再见见思俊,就见这最后一面,我求求你了,就看在每年我都来看你,每年给你酿梅子酒的份上好不好?”
“现在啊,我是各路神仙都拜,就指望着那天那个老神仙显灵帮我证证明,让思俊回来一趟,阿俊啊,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天也晚了,我走了啊,你一定要显灵啊,让思俊回来一趟,算老太婆最后一次求你吧。”
杨老太太步履蹒跚的下了山,她把她最后的执念留在了山上。
思俊在杨老太太最后一刻始终没有回来,阿俊没有显灵,杨老太太拜的各路神仙也没有显灵,这些神鬼啊最后还是给杨老太太扣下了一个永远也摘不下的克夫的帽子。
不久后,阿俊的坟旁多了一块新的墓碑,老人最后的执念也随着自己深埋在土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