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冰

早上六点十分，外爷准时把睡在炕里边的穆亦明叫醒。他挣扎着从热被窝里起来，迷迷糊糊穿好衣服，胡乱洗漱完，和外爷一起出门去吃早点。

走出街门，还没睡醒的亦明立马精神起来，因为下雪了。地面已有一层积雪，紧密的雪花还在悄悄地下落。此时天色漆黑一片，在昏黄路灯的映照下，整个街道都是白茫茫一片。路上的积雪平整洁净，还没有人踩过，外爷蹒跚的脚步走在前面，亦明一步一滑跟在后面，每走一步就蹭着雪滑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此时路灯杆上的广播准时响了起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亦明知道现在是六点二十五分。爷孙俩拍掉身上的积雪，走进位于阳门前的羊血面馆。面馆门口放着一辆架子车和几辆自行车，车上都已覆盖了一层薄雪。面馆里人不算太多，都是一些老主顾。这么早来吃面，主要是两类人：一类是背书包的学生娃，另一类是拉脚、卖菜、扫街道等起早贪黑的下苦人。门口的大铁锅里滚汤翻腾冒着热气，下面的炉子炭火正旺，火旁的鼓风机“呜呜”地响着。面馆老板穿着一件衬衫忙得满头大汗，舀了一大勺调和面均匀地洒进汤里，搅拌了几下，接着又把两大碗羊血块和水豆腐倒入汤中，对围在锅边的一圈老主顾说道：“再稍等几分钟，面马上就扯好！咱这都是现扯现卖，没有隔夜面。”老板扭头对后厨喊道：“动作快些，人都等着哩！”趁着这个空隙，老板接过食客手里递来的钱，五毛一块，各不相同。“我这碗加块豆腐！”“好，收你一块，找你四毛。”

羊血面在耀城仅此一家，它是在当地名小吃咸汤面的基础上加入羊血，味道与咸汤面稍有不同。亦明小口细咽，吃得很慢。每次外爷都会在外面等半天，今天同样等了很久。他出去才发现，站在路对面的外爷头发眉毛上已经多了一层白雪。

雪下了一天，地面、屋顶都成一色，整个世界都被银装素裹。下午一放学，亦明就朝西大操场走去。在操场和大门口之间有个长斜坡，聚集了很多人，有像亦明一样的小学生，还有年级大的初高中生。大家都从斜坡上往下滑，先小跑两步，再一个箭步往下冲，凭借惯性可以滑行一段距离。滑下去了后再从旁边踩着积雪走上来，周而复始，乐此不疲。随着大家不断的碾压冲滑，一条黑光油亮的冰道出现在斜坡上。大家排着队，有序地从斜坡上往下滑，亦明也加入其中。有的重心不稳就会摔跤，坐着或趴着滑下去，引来众人一片笑声；有的胆小怕摔跤，蹲着往下滑，但其实更容易摔跤；有的胆大追求刺激，换上特意带的黑布板鞋，塑料鞋底能减小与冰面的摩擦，滑下去冲杀杀速度特别快；更有的追新立异，两个人前后抱着一起往下滑，美其名曰“双人滑”，结果半路就变成了双人摔跤。

雪仍在下，但丝毫不影响大家滑冰的热情。亦明摔过几跤，站起来继续接着滑，他的头发上结出冰溜子，这是出的汗和落的雪凝结而成的。冰道越滑越长，越滑越光，从一开始的不足一米变成十几米，几乎和斜坡一样长。从上面一滑到底，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刺激，只有亲身体验才能感受其中乐趣，体会到一种速度之美。从马车汽车到飞机火箭，人类不断追求速度的极限，或许都源自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