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校区图书馆后有片小树林,林子不大,四边见方。说是小树林,那是实至名归。小树林四周是一圈柏树,内里全是槐树。柏树粗壮而高大,槐树虽也似柏树那样高,但其腰围尺寸只够得上一只成年男性胳膊那样。这有点夸张,但大多数槐树树干真的细,最多也就像人大腿那样。照这样看,柏树无论如何年岁在槐树之上。
老校区本就古朴温文,想必那柏树是随老校区建校一块移栽过来。而那些槐树,我又想必是后来者挪进去。后来者似乎不懂得什么物极必反的道理,所以在小小一片空地上竟栽种如此之多的槐树。槐树不能自然生长,总是被身边同类或是柏树欺压,所以槐树来不及做些思索只能蹭蹭蹭往上窜,想去截取些阳光。槐树做到了,可这就类似人只长身体不长脑袋,所以槐树虽高,但却都弯弯曲曲,我在底下走着看着,生怕哪一颗槐树树干支撑不住倾覆了它的头,然后又砸上我的头。所幸,我上辈子的仇人这一世没有在这里做一棵树,否则它一定要折了自己抱前世仇。
树林就是这么个树林,不怎么好看,也不怎么看得出什么意境。有的是烦乱的树枝挂满上天,对,这个树林还真就是乱。可这乱如你不细心观察,你不头向上至少倾45度角,你是不能轻易发现。在树底下,在树林中的小路上,你看到的只是些细细弯曲的树干,在还有就是一些石椅石凳。不管是石椅还是石凳,它们通通是方形。风不能掀翻它们,雨不能侵蚀它们,它们永远安好的杵在那。有些石椅石凳永是脏的,你再怎么擦也擦不去他们身上的灰尘与污垢,好像风也不行,雨也不行。有些石椅石凳则是干净的发亮,若是阳光较好,你从很远就能看到它们反射出的光。而这些干净的发亮的石椅石凳是常被人坐的结果,想必有第一个人来坐了,后来者懒于费劲去擦别个也坐上去,而其他的石椅石凳就此被冷落,这种冷落会持续很久,除非有一较真的人,除非有一不愿迁就的人,否则那脏石椅石凳怕时一生都不得发一次热反一次光。
我在树林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哪里也不想去。树林很小,所以我总是绕过来,后又绕过去。我喜欢无事可干时找个小地方兜圈子,这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办法,我在小时候就这样很多次乐此不彼。所以这是一个习惯,一个看不出好也看不出坏的习惯。或许这个习惯只能是中性,因我明白很多人消磨时间的方法是看书,这比我高明不知到那里去;但我同样知道,很多人消磨时间的方法是打游戏,抽烟,喝酒,或者干一些其他的事,这些比起我来又不知损害自己多少倍。所以我说我这种消磨时间的方法是中性的,它有一定道理。当我每次找这么个小地方兜圈,或是走来走去,我的腿从来不感到疲惫,也从没什么意识我在干什么,我行走时似乎忘记一切,忘记一切发生在我周围的事。或许我也有停顿,停下来思考,停下来向四处看看,但这种停顿很少,思考很少,仅偶一瞩目。
三个小时里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停下时,看到了一对父子,他们笑笑说说,说说笑笑,很和谐,很温馨。做父亲的我猜想大概有三四十岁,而做孩子的大概也只十岁左右。他们坐的石椅旁还停了两辆自行车,看来他们此行该是周末消闲或散心。看到这样场面让我颇为羡慕,我在想象自己也是其中一个角色。当孩子自然更好,但做父亲也不错。就是我的儿童时期早已化为秋风吹到很远处,我不可望也不可及。那段时期就像我在前文中讲的我的不好不坏的习惯那样,我那段孩童时期也不好不坏。我实在想不出我在那段时期有过什么感动的,在那时写作文中,我总会编一些被别人用烂掉的什么我病了,我爸冒雨把我背去医院之类的鬼话。在那时我就感到我那样写于良心不安,但不那样写,作文任务不完成,等我的只有板子或是老师的厉声责骂!所以小时候的我很是希望长大的,但长大后又并不觉得那段时期真的很苦,或许是我已忘了那段时期的真实感受。可惜那段时期不能复在,所以在长大后我迷茫中自己已经不知道为什么要长大,长大了究竟有什么好。对啊,我真想问一句,长大了有什么好?做一个温馨家中的孩子多好,可我已然无望,那我就做一个像那对父子中的父亲吧。想想是好的,怕真的到时做一个善良而又微笑长挂脸上的父亲会比登天还难。
等那对父子走了后,我又走了走,然后停了停。停下来后,又开始向四处乱瞅,这时,我又在小树林与图书馆相接处发现一个怪人,我以为他会从书包里掏出书来。可我错了,他竟掏出一只鞋子,不会吧,宿舍阳台不够大?难道要跑到这里来晾鞋。我继续观察那个人,准确的说是个男生。要是女生,我觉得矫情一点没关系,可他确实是个男生,没想到竟也这样矫情。接下去,他又掏出了三只鞋子,加上前面那只,总有四只鞋子。我看他这样摆弄一下,然后当他觉得不合己意后,他又改换另外一种方式摆弄。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就在我想着我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时,我看到他拿出包里的单反相机左拍一张,右拍一张,很专业的样子。或许我应该用肯定的口吻说:他真是个专业摄影师哩!不错,我觉得他即使现在不是,那么将来专业摄影师的席位上也定有他的一席。我开始在心里为他鼓掌,这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不做作的青年。我似乎看到了某个人的未来,我记得自己不曾有过这样的奇异功能。可我在那个男生注意力非常集中的闭一只眼紧盯他前面的道具时,我有了这样预知未来的奇异功能。
当我再一次停下时,小树林边上多了两个男生,他们在拍照。或许他们是大四学长,他们要走了吗?他们在做着最后的留恋吗?他们是该走了,等他们走了时,我们也会紧接着和他们一样的。看到此情此景,我竟也和他们一样留恋于这里了,这里残存着某些无法忘却的记忆,这里曾经作为我大学的一部分存在过,就像这个下午,我在这里有过太多的脚步。
所有的人都走了,石椅石凳又全是空的了。从近处看,我没有看出来脏兮兮的石椅和明净的石椅有什么不同。他们都一样,都是在我脑海中曾闪现过的一个印象。
我的过去,我的扯淡的理想,我的现状,亦或是我的未来。我看到了它们全都在这里生长,发芽,然后即是毁灭。天快黑了,我该被别人看不见了,我也该看不见别人了。想到下午的小树林还有绿影照下来,而此时仅剩的就只一种纯黑了。
断想结束了,就让我的人生全化在午后的那些绿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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