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呼

原创： 易言 

对什么人该怎么称呼是个让人烦恼的问题，一直以来我对此不谙其道，到了不惑之年还是有些闹不懂。

乡下的很多村子都是以某一个姓氏为主居住在一起，往上追溯若干年就是一个先人哩。有族谱保留完整的，是能够看出来哪一家是哪一支的血脉。

我们的村子四五十户人家全是王姓，小时候开始记事我就为称呼犯难。下庄的小柯跟我年龄差不多，可是大人们说的辈分我得管他叫爷爷，可是我们在一起玩耍叫爷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心里想凭什么呀。而我父亲比小柯大了二十多岁，他却直呼我父亲名讳我很不快却无可奈何。每年过年我都要跟大人去走亲戚，祖父总要说出门见人低三辈，问路一定要先称呼后说话，千万不要白搭讪。祖父还说，看见年龄大的叫老叔老伯或叫大妈大婶，见年龄相仿叫老哥大嫂，宁把辈分叫高了不敢叫低了。

祖父讲过一个故事，说有一个年轻人去贾村塬走亲戚，要去韩家村，塬上的村子道路都很相似，就问路边地里的老人说：“喂————老汉，韩家村怎么走？”老人先是装聋作哑不言语。年轻人放大声音大喊：“老汉————，韩家村怎么走？”老人看年轻人这样不懂礼数回答道：“从这里一直往东走大概十里路有个硬嘴子的地方，到那里你再问路。”年轻人按照老人指点一直东行越十里路程看道路并无分岔，就问路边一女子说“硬嘴子”在哪里，女子哈哈哈大笑，说年轻人你上当了，韩家村在朝西的方向，“硬嘴子”是人家嫌你没礼数唬你呢！祖父每次讲这个故事意思只有一个就是要给人以尊敬恰当的称呼。尽管接受这样的教育，我对陌生人喊出亲切恰当的称呼还是不习惯，总觉得口涩得很，感觉没有什么血缘却要喊出这样的称呼似乎太谄媚了些。

后来我参加工作是在企业，企业里头的人多以师傅相称。不论男女有职务直接喊某经理某科长某主任，没职务年龄大的叫师傅，年龄小的直呼名字或者在姓前面带个小字，也似乎很简单了，口涩难为情的事情也就少了很多。而当时“同志”一词在社会上还有市场，对陌生人男女老少搭话好多人习惯称呼同志。也许觉得同志这个称呼太过严肃政治味道太浓，慢慢被废弃掉，社会上不叫同志了，同志却有了特指，政党内部的称呼被赋予另一种意思，真觉得味道怪怪的。后来社会上流行叫师傅，走在大街上问路，或者发广告、兜售东西一律称呼师傅。慢慢的经商热兴起，如同经商风从南方刮来一样，南方对人的称呼也刮到了全国各地一律先生、小姐和经理。经理称呼的泛滥最典型的一个笑话是一块砖头砸下去砸中七个人，五个经理其余两个是副经理。小姐一词后来也被冠上了特殊人群的称呼，很多人讳莫如深。

有个小品表现现如今称呼的尴尬，一个男子对一女子的称呼，喊大婶，女的反问我又那么老吗？赶紧叫大姐，女子怒目而视我有你大吗？！男子再叫小姐，女子急了感觉受到了侮辱说你说谁是小姐！后来满头大汗终于找到了恰当的称呼————大妹子。

在公共场所大姐大哥到处都是，有一次我走在街道遇一女子大老远冲我报以甜美的笑，亲热地喊“大哥”，我朝四下里看确定是在叫我，等反应过来她已经把一盒化妆品塞进我的手里，接着是说搞活动赠送需要五十元钱，我婉言谢绝，女子脸上再没了笑容嘴里更没有了“大哥”。这是典型的人前喊大哥后面捅一刀的街头兜售伎俩，哥哥姐姐的敬称已经不见得诚意的表示，里面也在赋予了更多说不清楚的东西。在单位内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漫天飞，乍一听好像真成了其乐融融的大家庭了。

新参加工作的小年轻和父亲都在这个单位工作，见到部门主任直接喊叔叔，主任生气道：这里没有你叔，叫主任！试想也是啊，如果都是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规章制度该放到什么位置合适呢！没有血缘的同事们借来有血脉相连的称呼，原本就是很不恰当的事情。

任何称呼，都不是随便可以浑叫的。传统的称呼被一个个遗弃或者赋予其他内涵外延，表达尊重而贴切的称呼却没有形成。该称呼什么，叫哥叫姐，明明不是为什么要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