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坑 何以慰人生

作者: 里华治 | 来源:发表于2018-10-28 20:58 被阅读16次
    鱼味太淡未算很弹牙


    找到实习以后,我和室友手牵手跃进了坑。

    从地理位置来看这里确实比周围海拔低了几米,而且被几个商圈和高档小区包围着的城中村低矮楼层实在无法做到扬眉吐气,叫 “坑”一点不过分。

    我们用了两天时间找到这个套间,交完租金和押金之后,我们两手空空,根本没有多余的东西,所以在签约当天就搬了进来。二室一厅,如果你看到室内有任何的装饰或者家具,那一定是你的眼镜脏了。客厅大而无当能走马,以至于后来有段时间我的主要体育活动就是在客厅骑自行车。要是再住得久一点,或许还能在客厅学会轮滑。

    在我房间的窗口,能看到本市数一数二的大医院楼顶上的十字架。这十字架在夜晚会发出柔和安详的光,常常使我得以平和入睡。

    当然,这是我的谵妄。

    事实上,在这里隔音效果很差,空气中有常常带有油烟味,加之个人原因,一年时间里我很少在凌晨三点钟之前睡着。

    每晚的真实情形是,当我站在窗口眺望十字架与月亮片刻,便像日剧《孤独的美食家》里对着五郎的镜头一样,感觉窗口离我越来越远,我便饿了。这时我就会不管有多深夜,穿上衣服下楼去找吃的。顺便一提,我在这里吃的第一顿是烧烤,结果当晚胃痛和发烧一拥而上,我从窗口沐浴着圣耶和华的光辉,抱着被子睁眼直到天亮。

    后来我想了想,要是我当时勤奋一点,不让肚子拖累了我在窗口的沉思,写出一部《月亮与十字架》,那我就可以与毛姆肩并肩站上太阳之巅了。

    楼下有一间快餐店,一间麻辣烫,一间汤粉店,一间烧烤兼职烤鱼,一间饺子店。如果你早上起得够早的话,还能发现藏在角落的一间挂着美发招牌的早餐店。

    选择不多,但如果要给他们颁一个最难吃奖,我实在有点难以取舍。这些店做的菜不是太油腻就是太咸,炒的青菜里面也有一股锈味。

    特别是刚住进来的那几天刚好飘着十二月的冷雨,穿梭于泥泞不堪的街道上,我的心情糟糕到极点。套用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一句话,在这种地方,“鲜花生锈,盐巴腐烂”。渐近腊月的天气,不要说能从食物当中获得什么安慰,哪怕看到一块稍微具有“匠人精神”的肉片,我和室友都能感动个半死。

    也只有现在想起来我才会记得这些,当时我们并无自怨自艾。在那种情况下身无分文的我们能安定下来就已经用尽全力,还有时间自怨自艾那才是值得自怨自艾的事。

    这种饮食的困境暂告一段落是在实习一个多月快要过年的时候。

    我回了一趟学校,七点过半,天已经黑透。当我看到豆蔻居然还开着灯的时候,长出一口气。

    如果真的要说对实习生活的感悟,大概就是从我踏进豆蔻的那一刻开始。

    豆蔻就是那种去多了服务小妹不但不给你端水还给你白眼,点什么菜什么菜刚好没有,隔着玻璃伸出食指就能吃到白肠,摆动双臂就能吃到鸡翅的神奇餐厅。

    我在往常的位置坐下,饭没上来之前点了奶茶和墨鱼丸。这里的奶茶具有让我喝了一晚睡不着的功效,刚好适合上了一天班还要搭六七个小时大巴回家的我!

    老板把墨鱼丸端上来时问其他人哪去了。

    我回答说都放假这么久了,你说呢。

    “也是,都快毕业了,我都很快见不到你们了。”

    老板离去,我看着面前的墨鱼丸。丸子刚好从锅里捞出来,上面细细淋上了酱油,冒着看起来很舒服的热气。我拿起那串墨鱼丸,一口咬下去,煮的刚刚好,特别弹牙,淡淡鲜味在味蕾中爆炸,倦怠一驱而散。

    吃完饭之后,去了假草。

    那时候,天已经很凉了,阵阵西风吹过。有星,却很难看得清。假期的跑道上没有人,远处的一期饭堂已经关门,却还能看到应急灯的光亮。

    慢慢踱步在塑胶跑道上,口中还残存者墨鱼丸的味道。突然我感觉那颗还没有来得及细嚼就囫囵吞下的墨鱼丸涌上我的喉咙,梗在那里,硬硬的感触传至神经。我停下了脚步。

    头一次发现这个校园可以这么安静,就像拔了电源的冰箱。在这大而无当的空地上,不见当年老司机,只有我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摆在出租屋客厅的冷藏柜,里面只孤零零地放着一个鸡蛋。后来,那个鸡蛋坏了被扔掉了。再后来,我们搬离时,连那个没有效果的冷藏柜也被扔掉了。

    年后,我再次回到了坑里,继续与那些食物斗智斗勇。

    也许由我来说不大恰当,但一年时间下来如果这里是秋名山,那我就是藤原拓海,如果这里是洛杉矶,那我就是唐老鸭,不,唐老大。老司机中的老司机,名副其实的车神,当然,只限于那条街上的饮食店。

    毕业时,又有三个同学搬了进来,于是我们大方地将最大的房间——客厅让给了他们。

    在吃饭这方面,我们成了一条战壕的战友,我则化身格瓦拉,冲锋陷阵,绝不退后。我们在那几间店翻来覆去地吃,到最后甚至都爱上它们了。

    那间烧烤店,调料用得毫无章法,火候控制得更像是刚学会喷火的幼龙,但我们能点一条烤鱼坐到深夜,那鱼加上我们的互喷口水就特别入味。那间炒鸡难吃的饺子店,在交稿的前一天晚上,我一定会在那里点一碟炒粉,一个蒜蓉菜心,一个人拖延到凌晨两点才肯坐到电脑面前。要是有时通宵没睡,我还会到楼下的早餐店买早餐,用勺子一点一点挖出软糯咸香的鸭蛋,将一碗温润的白粥送进胃底,这才满足地睡去。

    而那条街上唯一没吃过到现在依旧后悔的小龙虾,我们见证了它的开业到结业,见证了它的辉煌到衰落。不去的原因不过有二,一是我们当时还没做好像迎接生活的艰难一样迎接小龙虾的准备。另外一个原因,毫不骄傲地说,货真价实的没钱!

    前些天,我们一起出来吃饭,谈起坑里的事。

    “那时候真的什么都不懂。”大家笑着点头称是。

    对啊,如果知道那颗墨鱼丸那么弹牙而难以消化,一定多嚼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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