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爷爷的故事

    “哦，我的孩子。你好，你也是来听故事的吗？什么？你说该怎样称呼我？哦，我是诺曼·莱文。你可以称呼我为诺曼爷爷。那现在就要到爷爷讲故事的时候了，要坐好哦。”

　　我生活在中层阶级的家族，我的父亲是名商人，他送我进入一所高中，可是我并不喜欢什么经济金融之类的，那些术语可真是让人糟糕。就好像是撒旦听到了我的心声，在我十七岁那年我父亲打算做笔大的，便将身上所有的资产全都投入到了那艘往来巴西的船只上。结果可真是不幸，海妖瞧上了那批货，天边卷起了乌云，海上刮起了狂风巨浪将那只船打碎了，就这样我的父亲破产了。

　　父亲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整日酗酒，一蹶不振。母亲好言安慰，却被他尽数打骂，便回了外祖母那边。而我，学校那边收到父亲破产的消息，支撑不了我日后学习的费用，并将我退了出来。哦，天呢，虽然说远离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学业，可是看那些咄咄逼人的嘴脸可还真是让人讨厌。

　　我的父亲这种状态越演越烈，后来又爱上了赌。欠下的钱可是多着呢，我离开学校也总要有口饭吃就自己出去谋生计。

　　只是不知为何，撒旦还是不放过我，让我鬼斧神差的到港口走上了那艘捕鲸的船。那船上的一老油条各种夸赞，也让我对海上的生活尽是向往。我早该料想到，那往巴西的船就是警钟啊，可是以来不及了。

　　当我在这个名叫“金枪鱼号”的船上做水手将近有半年左右的时候，我们的船只正行驶在大西洋上。不过是为了熬出来的那几顿鲸油，这在海上每天吃着黑面包和咸鱼风吹日晒的，我的海盐肤色更是黝黑。

　　“嘿，可不要看我现在的样子，我年轻的时候真的如此。”

　　这些日子里我学会了怎么用长枪去刺，用钩锁去拉。那些大家伙可是够沉的啊，能碰到他们也纯粹是要靠运气的。还好我不是每日每日都在船上干等着大鱼儿们出现。

　　你无法想象，那拖拽上来的金枪鱼会多少尺长。哦，天哪，难怪那些有钱人都爱吃这东西，这家伙可真是不好说呀。

　　“诶诶诶，这是一件很严肃的故事，要坐端正哦。”

　　接下来的几日，海面上一切风平浪静。我们船上的人什么都有，有那么几个光头土著还死抓着他们的长枪不放，两只眼睛四处警戒。

　　这个时候，我们船上的厨子都会我们一起打哈哈说：“瞧，他们馋鱼了。”而我和我们船上的水手一样，聊着哪里的酒好喝，哪里的女人美。

　　“什么？哦，不不不，我才不会和他们赌钱呢。我那父亲我可做不得。说真的，我到那时都没想好，只是想要找件事做，也没想过得了铜板上哪里去花，或许一天一瓶啤酒一口凉菜就这么过去了。”

　　大家都懒懒散散的在甲板上，在船舱里昏昏欲睡。海风轻抚，似是天边的星星都摇摇欲坠。

　　忽然间，这海风的劲道快了。远处乌云翻滚，把璀璨的繁星全都掩盖了上去，空中无月，一片漆黑。海风像是刀子一样刮蹭到皮肉，割的生疼，从远边传来“吼吼”咆哮的声音。奋力的撞击在“金枪鱼号”的侧壁上，这艘铁皮铸的大船开始摇晃。那风声越来越近，像是愤怒的想要撕碎这一切一样。

　　这种风暴，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当时整个人都吓傻了。这艘船的主人也就是我们的船长跑了出来。让我们都躲到船舱里去，自己和几名干将去控制船只。他伟岸的身姿就像是英雄一般，而我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就被带到了舱里。这船颠的太厉害了，鞋子才刚落到木板上我的胃里也像这海面一般波涛汹涌全都呕吐了出来。那股子酸臭的味道，别提了。

　　舱里特别黑，也有不少人吐了，我反胃到连吐的酸水都没了。才去找到我的伙伴，紧紧的靠在他们边上，谁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几个钟头，全身渐渐平稳。从缝隙间不再传来呼啸的声音，舱门被打开，零零碎碎的光照了。哦，是我们的英雄，我的船长，他战胜了风暴！

　　这位船长在当地也是一名传奇人物，名叫莱德·马托斯。他拥有自己的船只，有良好的装备。在他手上，已捕捉过十几只巨鲸。想必昔日也如同今朝这般英勇。

　　自那次风暴之后，船只受损并不严重。而我在整理仓内杂物，偶然间从抽屉里翻找出一本《圣经》。自打入了这船之后，便再无做过祷告礼拜。哦，我的主啊，这或许就是对我不虔诚的惩罚吧。

　　来到船上做工的也都是识不了几个字的人，而我勉勉强强，《圣经》还是懂得。每当我开餐或者捕到大鱼时，我都感谢上帝，是他给予了我这个机遇。到现在我依旧感谢他，虽然我受到了恶魔的蛊惑，踏上了那只船，但最后上帝依旧为我放逐了一条生路。

　　再后来船上遭遇风暴，我也有了经验，那些老水手教给了我很多东西，并也没有最开始那种焦躁无知，无措的感觉。只是我的莱德船长依旧在他的行驶舱中，并没有见过几面。

　　等我到了可以被称作为合格的水手时，我此生遇见的第一个大家伙出现了。这时我们这次出的船行进到了北冰洋地带，正值夏季，所以没有那么多的冰山。那日我正在和那些土著一起瞭望着海面。

　　忽然听到有个土著惊呼，在他的那个方向远处有喷洒水柱的光晕折射传来。不少海鸟正在觅食，那大家伙嘴一张便把那些鱼虾和鸟全都吃到了腹中。

　　我们船上作阵的那个老油条连忙去找来莱德船长，此时船长眼中折射的是我从没有见过的光芒。像是里面涵盖着什么贪欲一般，写满了渴望。

　　“哦，怎么？怎么了我的孩子？别怕别怕，诺曼爷爷是不会有事的。什么，你不信？哦，小鬼那我们走着瞧好了。”

　　当我们的船悄然无息的往那片方向行驶过去，船只离那条大家伙一点点的近了，让人看得更加清楚。呵！这是一条成年的抹香鲸，我看着将近有快有五十英尺长了。这个大家伙它的肉和提炼出来的油可是能卖个好价钱呀。

　　有个光头土著站在副桅上张望，向莱德船长示意后，又有一些人放下了小艇。诺曼船长亲自带领了一杆水手拿好长刺登上小艇下，那头抹香鲸处行进。临走时嘱咐我们这些留在“金枪鱼号”船上的人：注意风向，莫要慌张。

　　也不知是哪个，许是和我一样第一次见到这个场景，还没听到指挥，便有一股股血红晕染在抹香鲸周围，逐渐向四周扩散开来。此时的抹香鲸侧部一只长枪刺入，划口不深，却把这大块头给惊到了。

　　见有异物游来，以为也是送上口的食物，便两两相向。莱德船长还来不及训斥问话，这大家伙就已经在水下张开了口，露出了两排弯曲闪亮的牙齿。也不知是嗅到了抹香鲸口中散发的恶臭还是怎的，小艇上的人，全都分散的七七八八的连忙闪开。一边闪一边用枪往它身上刺。

　　这大块头见一击未成，而有的长枪已刺入皮肉很深。这使它更加恼怒，张开嘴便又向一个方向咬了过来。一甩身子激起的浪花将近旁的两三艘小艇给掀翻了，掉到海里的水手刚冒个头，又被白鲸的尾巴一压便再无声息。白鲸继续发狠，好巧不巧，这次直面的正是莱德船长。

　　船长的长枪还紧握在手中，见血盆大口向他奔来，不显急躁。抓准了时机，将长枪刺入它的上颚。船长身后跟着的是那老油条，也一枪刺入白鲸的咽喉。

　　周边四散逃窜的水手已将白鲸整个包围，手中拿着备好的钩锁，来回抛甩缠绕。又将船上放着的长枪全都尽数刺入白鲸身上。此刻的鲸鱼粗糙的外层肌肤上已是伤痕累累，还插着长短不一的长枪。印在海里的血更浓了，逐渐的像是都已扩散到了“金枪鱼号”旁。那种抹香鲸的血污气味，让我很是不舒服。

　　这和平日里捕的那些鱼完全不同，往常那些体型虽大的鱼全都是囫囵的被抓捕，然后丢到了船上。何时有过这般血腥的场面？这个大块头的生灵像是有人性化一样，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挣扎和祈求悲悯的愤怒。如此残暴，俨然已违背了上帝所给予的大爱。而如今，在我的面前上演着一场杀戮。那些和我交好这些年的伙伴也为此葬身大海。

　　莱德船长像是撒旦的使者，又像是没有信仰的人。此刻，他那在海上搏斗的卖力模样竟有几分可怕。

　　那些捕鱼的绳索将白鲸捆得很是牢固，在确保不会松开后莱德船长载着小艇回到了“金枪鱼号”上。

　　那头鲸还没死，因为我站在船舷旁总能看见在他那血肉模糊的头部，两侧都有一双说不出什么情感，很是复杂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我们的船。上帝悲悯万物，而我，是他思想传播下的子民。整个船上的水手因为捕到了这头鲸，而喜气洋洋的气氛，到我这里却格格不入。老油条像是看出了什么，走到我的身边。他端着啤酒依靠在船舷上。

　　“诺曼，你要知道，我们在他身上才能捞到活下去的本钱。收起那本书里说的那些，这些年来你参与杀戮的还少吗？不见识这些，你又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水手。嘿，老兄，别闷闷不乐了，来喝一杯。”

　　我没去，我开始有点儿搞不懂，虽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可是这头白鲸也不过是在那里吃着它的午餐，怎么转眼之间又成了待宰的羔羊，辗转到我们的餐盘之上呢？这种感觉完全的掩盖了我初次见到它时的那种兴奋激动的感觉。

　　那头白鲸果真没死，它在极其虚弱地跟着我们的船只游行，老油条说它的皮很厚实，光用枪是刺不死他的，耗上几天就死了。差不多三四天后，这头没有觅食身体流血过多的白鲸直挺挺的浮在水面上被船拖行，硬生生地将船速拖慢了许多。

　　我很不是滋味儿，不光是为了我这些年共同生活的伙计，还有那头鲸。我是该考虑考虑日后该过着怎样的生活。以这一次出行的收获，可能会奖赏不少铜板吧，或许也该谋上件事情去做了。

　　要返航了。

　　当我们快要行进至港口，还差三百多英里的地方时，这海里的妖精又出来搞事了。经历了这些年暴风狂雨，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可是这一行，就过去了，三四个月，转眼天就转凉。海面上漂浮着寥寥的浮冰。

　　这一次风刮的比第一次时更大了，狂风折断了船桅，帆扬不上去。这一次昔日的英雄再次挺身而出，却没有料想竟然会遭遇这等情景。老油条这家伙好像当日是过生日喝的伶仃大醉，船长跑到甲板上去指挥掌舵的人技术却不好，一时间船没了可行进的方向。

　　一阵阵的天旋地转，这次我并未回到舱里。这一次钩钓上来的鱼不仅底仓满了，还占了船舱大部分面积。我紧紧的将绳子拴在木桩之上，然后绑在自己身侧，抱紧了木桩。全身被风刮得猛的一晃，我被重重地摔在了船舷侧壁上。

　　我的胃里又开始翻腾，当我想仰头往海里去吐的时候，我所被砸到的这一侧正好是拴着白鲸尸首。他们没有把它弄到船上来，它实在是太大了。

　　是天罚！一定是！莱德·马托斯惹怒了上帝，残害生灵，他跟随着撒旦就要承受万爱的主的怒火！

　　最后的最后，船身撞在了浮冰上。那是一座冰山，尖利的刃划破了船身。这一次，“金枪鱼号”真的被撕碎了。全身的残骸带着白鲸的尸骨一起缓缓地没入了海面。那些躲在舱里的人没能爬出来，一起随着去了。

　　莱德·马托斯和我还有一些水手，侥幸抓住了扶着的木板。或许是上帝震怒消退，为了他的子民——也就是我，给予我生的希望。在冰冷的海水上漂泊不过一天半的时间，就有一艘客轮要回到我们的城市。见到我们这些落难的人，便将我们带了回去。

　　这一次的海上行程，在我心中产生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令我有些害怕，这世间自然的万物生灵皆因万能的主而生。肆意的杀戮和迫害，终究会得到惩罚。

　　“相比于拿鲸鱼割出来的肉，提炼出来的鲸油而言。我或许更喜欢我啃的那些黑面包吧，所以我开了这家面包店。怎么样，诺曼爷爷的手艺不错吧。什么？你说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还不是为了我的那个父亲。”

　　当我回到家时，母亲已身患恶疾病死故乡。所剩我与父亲相依为命。我实属是不敢再去造次这海上血腥的生活。所以就去工厂学了手艺，成了一名面包师。父亲在我的影响下也慢慢的戒了赌，开始帮我一起打理店铺。

　　“可别说，我父亲学的比我还快哩！”

　　当然，恶人自然会有恶果。

　　莱德·马托斯回到城中，身无纹银。在海上讨生计的人，其实也早早就做好了有去无回的打算，并未在陆地上给自己留有多少资产。莱德将他所有的钱都去装备了“金枪鱼号”。如今他也同曾经破产的父亲一样，落魄至极。

　　而我也曾沾染鲜血，只因我信奉着我的主，上帝从而饶恕了我。

　　可是，上帝是不会放过这个恶徒的，在许多年之后我去买面粉的那条街道上，碰见了一个身着寸缕的老乞丐。

　　那正是莱德·马托斯，他并没有认出我。可是我却知道他，这位可以算是将我拉回正途的人，他曾经给予我心里的震撼和无措实属太多太多。我给了他十个铜板，他向我拱了拱手说了句谢谢大老爷，自那以后，至今为止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有人说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老乞丐，或许，是去见撒旦了吧。

　　“就是这样，今天的故事讲完了。哦，孩子别怕。有的时候就要吃些教训，才能明白些道理。我们只要虔诚真心的去信奉我们的信仰，就不会迷失方向。哦，什么？不吃教训吃面包？好好好，多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