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生没有跟上去,她就这样望着天空中的火烟发呆出神。那火烟渐渐变粗变得浓厚,远方的彩云都被染上了一层黑色,方圆几里的天空都给遮住了。
良久,黑烟淡去,天色又恢复了清明。无生朝着瘫坐在地上的陈老头跑去,一把勾住陈老头的脖子说:
“爷爷,烟火不见了,我还想看嘞。”看着已成一堆废墟的屋子,陈老头呢喃道:
“没了,抚恤金没了,什么都没了!”
见爷爷不理自己,无生又追着问:“抚恤金?爷爷,抚恤金是什么?有糖好吃吗?”
“娃啊,抚恤金没了,估计以后爷爷不能够你买糖了,也不能让你上学,不知道还能不能把你养大。”说到这里,他又老泪纵横起来。
“爷爷不哭,无生不吃糖了,我们回家吧。”
“家?家没了!现在哪都去不了。”陈老头无望地抬头,自己这把老骨头已经被折腾得够久了。
陈老头一时也不知何去何从,抱着无生在已经烧成废墟的房前一个劲地哭。
这时,一个衣着光鲜整洁的人走了过来,拍了拍陈老头肩膀。
“先消停会儿吧,屋子没了我们可以再造,人没事就好!”
陈老头抬头看了看来人,梳着中分头,穿着整洁得体的小西装,明眼人一看就是知识分子,于是颤抖着声音:
“对对对,人没事就好!”
心里却在想,这人谁啊!自己又不认识,自己一个大老粗不可能和这知识分子有交结,何况现在自己落魄成这个样,有交结的还不有多远离多远。
“老同志啊,你就放宽心些,你这情况政府是要管的。等会儿你去村长家,去领些粮油和安抚金来,就说是县委王大维叫你来的,我已经给他打过招呼了。”
“政府?县委?好心人,你就别拿我这老骨头逗乐了,村长家我哪敢去呀!更别说是去要东西了。”陈老头一脸不可置信。
“您就放心去吧,没事!我还有点其他事情,就先走了。”说完,来人转身上了一辆小轿车走了。
“这不是县委书记吗?老陈,说你运气差今儿烧了房,却遇到县委书记下乡走访帮了你,因祸得福你就偷着乐吧。”被人这么一说,一开始还怀疑的陈老头信了,也不哭了,站了起来,拉着无生朝着村长家走去。
到了村长家门口,看着被油漆擦得光滑鲜亮的大门,陈老头怯懦地一推,门应声而开了。看着装饰的豪华的屋子,再看看地上卡着的光亮地板,照出了自己寒酸的影子,陈老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索性,把身子往前一探,终于大半个身体探进了屋里,就剩那双沾着泥的脚在屋外,好不难受。
无生蹑手蹑脚地跟在爷爷身后,小手拉着那脏得不能再脏的衣角,也学着爷爷的样子,把小身子往屋里探去。
“村长,村长,在家吗?”
“啊,来啦!喏,在那,县委让我给你的。”村长指了指门外墙角的东西。
陈老头感激地朝村长看了一眼,然后伸手去拿墙角的粮油……
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当时县委说的是一袋米和一桶油,现在米虽然是一袋,但里面只有一把多而已,油虽然也是一桶,可是倒出来也不过一瓶,大半个米袋和大半个油桶都是空着的,甚是滑稽。
“村长这……”
“怎么!你还不满意?对了!这是安抚金,拿去!”说完,顺手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细数也不过十来块。
“还不走?难道还要我留你下来吃饭不成,拿着东西,赶紧走!以后别来了。”双完砰的把门关上,吓得无生大哭起来。
陈老头把纸币狠狠捏了捏,纸币更加皱巴巴的了。把钱揣在兜里,然后一手拿着那些“粮油”,一手抱着无生走了。
一路上,好多人上来说:
“老陈,这是县委给你的“粮油和安抚金”?肯定被村长那老家伙吃了不少,你该找人去说说理嘞,不行就告发他!”
陈老头只是摇摇头,不说话,他们哪里知道找人要花钱,村长又财大气粗,自己老骨头一把是斗不过的。
在乡里转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平日里人们堆放杂物,关放牲口的山洞,陈老头抱着无生住了进去,这一住就是五六年,直到无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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