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真小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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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讲三个关于萧红的故事。
1.
1931年7月的某个黄昏,男青年受报馆主编之托,前往东兴的旅店看望萧红。门房把他引到了长长甬路尽头的一间屋子门口。
男青年敲了两下门,没有动静,稍待片刻又敲了两下。门忽然开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门口中间直直的出现了,有一双特大的眼睛盯着男青年,那人微微颤抖地问:“你找谁?”男青年回答“张乃莹”,不等邀请就走进了这间散发着霉味的小屋。
萧红拉开昏黄的灯,男青年认真的打量了她一眼,她穿着一件褪色的单长衫,小腿是赤裸的,怀着身孕的体形,看得出不久就要分娩了。
男青年把主编给的书和介绍信交给萧红,萧红定定地把信看了不止一遍,手指在不停的颤抖。“原来您是报馆的,您是三郎先生,我刚刚读过您的文章!”
男青年不语,起身正欲离开。萧红却说:“我们谈一谈……好吗?”男青年迟疑了一下,终于又坐了下来。
不想,两人一番晤谈,却谈出了爱情。
这个男青年是正是萧军,那时萧红21岁,被爱情撞得天晕地眩。这段恋情成为萧红一生爱情经历中的最为激荡的一曲,也是萧红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美好时光,哈尔滨人流穿梭的中央大街上无不烙印下这对年轻人的幸福笑容。
可惜好景不长,萧军的大男子主义和多情的作风让萧红心生间隙,两人为此经常争吵。不仅如此,萧军脾气暴烈,有时竟将萧红打得鼻青脸肿。爱人外遇、蛮横家暴,都被萧红摊上了。
最后萧红悲愤离开,结束了和萧军6年的同居生活,只身东渡日本,在东京写下了一篇《孤独的生活》。
2.
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萧红对萧军发出最后通牒:“若是你还尊重我,那你对T须要尊重。我只有这句话,别的都不要谈了。”
萧军想要跟萧红单独谈谈,萧红不肯,硬要约T陪同。于是纠结的三角恋一起去散步了。
“我们到公园里去走走吧!”萧红建议。萧军不肯,也不许T跟着去。萧红只好一个人愤愤地走进了公园的林阴深处。突然后面传来萧军的呼唤声,萧红哑然不做声,和一直跟在身后的T走开了。
走到丛林密集处,萧红转身对T说:“我和萧军彻底分开了。”然后掩面痛哭起来,把怀有萧军孩子的事情告诉T。
T听后不由得大喊一声:“天哪!”便不顾一切的扑过去,把萧红紧紧地搂住怀里,浑身发抖地说:“你,你怎么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啊……”萧红依在T的怀里,更加痛苦地哭起来。
这个T,是萧红和萧军的共同好友,端木蕻良。
萧红怀着孩子和萧军分手后,大着肚子转而和端木蕻良结了婚。这是萧红一生中唯一一次正式婚姻。然而这个男人依旧没能给她带来情感的慰藉和安全感。端木蕻良曾数次抛下她遁走,即便在战乱中和病危时也是如此。
萧红临终前陪伴其左右的,反倒是一个比她萧红小几岁的男文青骆宾基。
3.
1934年的深秋时节,萧军和萧红乘上一艘日本轮船,前去上海拜会文坛大师鲁迅。
此前萧军曾给鲁迅先生写过一封信,鲁迅在回信中末尾加上一句“吟女士均此不另”,不料萧红对“女士”一词表示不满,坚决反对鲁迅这样称呼她。
这一“抗议”,不仅使双方一直保持的拘谨态度变得轻松融洽,而且让鲁迅对萧红产生了相当的好感,他似乎已经发现了这位尚未谋面的青年女子身上有着某种可爱的品性。
如果你对鲁迅先生的认识还停留在那个“横眉冷对千夫指”的高冷面孔,那你就奥特曼了。且不说鲁迅和许广平在《两地书》(两人通信集)里的莺莺燕燕,对待后辈萧红,鲁迅也是格外的细腻和照顾,四处力荐她的作品,帮她出版《生死场》。
晚年鲁迅先生在病中,不看报,不看书,只是安静地躺着。
但是他有一个习惯,每天不断地看着放在床边上的一张小画,默默看着,也不出声。这张画小得和纸烟包里抽出来的画片差不多,上边画着一个穿大长裙子、飞散着头发的女人在大风里奔跑,在她旁边的地面上还有小小的红玫瑰花朵。
这是萧红写的《回忆鲁迅先生》中提到的一个细节,意味深长。画中的女人是不是长得像萧红就不得而知,但是萧红与鲁迅的相遇,成为后人对“相见恨晚”一词的最佳诠释。
这是萧红最纠结也最幸福的一段人生旅程,也同时成为了鲁迅灵魂深处最大的欢悦和最难言的挣扎与孤独。不少人感叹这世上最懂鲁迅、离他最近的人恰恰不是他那贤良勤恳的妻子许广平,而是这位“常来家里坐坐”的女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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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三个故事里,萧红都是女主角,可惜都是悲情女主角。萧红一生都在轰轰烈烈地投入生命、投入爱情,却像飞蛾扑火一般,因过分热烈而灼伤自己。她曾经说过:“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都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
萧红总结自己一生走的是败路,她感慨“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她看到了女性的困境和局限。
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已经飞了多高多远。她的遭遇本身就是一部伟大的小说,一部女性觉醒和解放的奋斗史。她在她的时代,挣扎过,彷徨过,探索过,却从未停止抗争的姿态。
PS:很久之前我在媒体上写过关于萧红的稿子,那时因为许鞍华的电影《黄金时代》,萧红重新进入了大众媒体的视野,喧哗一时。
历史的定律总是这样子:比起作为作家的萧红,作为女人的萧红更加让人感兴趣。当时我看了不少她的传记,这篇文章是根据当时阅读积累的素材写作而成。
说实话,比起萧红散文化的苦难书写,我更喜欢张爱玲的繁复绮丽的都市小说。
但是不久前,我给孩子们上萧红的《火烧云》这篇课文时(还记得你小学时代学的这篇课文嘛?),我才重新真切地感受到萧红如孩童般纯真、奇妙的想象力,她作品中的散文化状态其实是源自于她的孩子视角和毫不保留的情感外露!
说到底,这都是跟她的热烈、倔强又浪漫、敏感的品性有关。
这样想来,觉得萧红更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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