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境内这个孤僻的小镇上,不知道何时搬来一个人,静悄悄的在集市上干起了杀猪屠狗的买卖。
这天,一道消瘦的身影蹑手蹑脚的翻过院墙跳入堆满积叶的院中,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院中正在忙活的大汉似乎并没有听到有人闯入宅中的动静,自顾自的砍着砧板上的猪腿。
大汉很怪,他不像常人剁砍那般使板斧,手里拿着的却是勉强可以说是一把剑的剑。
这把剑的剑身爬满了铁锈,寒光不再,空有剑形而无剑灵,甚至可以说只是一块废铁。但是在大汉的手中,坚硬的骨头也脆若薄纸。
“为何不走门”大汉察觉到有人正向自己走来,随口问道。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人掸去身上的灰尘,看着大汉的背影。
“要走?”大汉又利落的劈开一块猪腿随手丢到旁边已经堆的像山一样的大坛子里,已然是忙碌了一天了,可他身上的衣服却没有沾染一滴汗水。
“他们查到我的行踪了”那人苦笑着说。
“把黄金拿回去吧,路上用得到。”大汉闻之,走向旁边的柴堆,从中翻出一个锦布包裹丢向那人。
“不用。”那人捡起包裹,放在了石桌上。
“但你的事情我还是不能答应,我的剑已经锈了。”大汉轻抚着手中剑,淡淡的说道。
“无妨,我们是朋友。”那人看向紧闭的屋子,屋里传来微弱的咳声“令堂的身子不好,你比我更需要钱。”
“我们应该一定会再见的。”大汉转过身子看向那人。
“保重!”那人对大汉拱手一笑,道了别便翻墙而去。
次年,镇子上的居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集市上少了一位健壮的屠夫,只有在小镇角落深巷里一处残破不堪的孤宅门上挂着的两条白随风飘舞,好像在幽诉着什么。
三年后,韩国。
此时已是深夜,严府宅门紧闭,门外有两个家丁守卫着。
远处缓缓走来一个黑衣人,身上背着一把生满锈的铁剑。他绕过严府正门,在后门院墙下停下了脚步。
这里没人守卫。
黑衣人轻轻一跃便飞过了三人高的院墙,如鸿羽一般轻盈的落在地上,径直走向内宅,敲响了夜幕下的窗户。
“严兄。”
“是你!”
“是我!”
严大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感到惊讶,他不曾想他居然会来,连忙从床上爬起,打开房门来到黑衣人身前警惕地探视四周。
“没有尾巴”黑衣人淡淡的道。
“不是我不信,只是那人手眼通天。”严大人面露难色。
“我理解。”黑衣人面无表情。
“请进!”严大人侧身示意黑衣人进屋。
“母亲已经去了。”黑衣人摸黑坐下。
“节哀。”严大人点燃油灯在黑衣人对面坐下,听到老人去世,不由得叹了口气。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黑衣人卸下背上的铁剑在怀中轻抚着:“你要杀谁。”
“韩国宰相,侠累。”严大人也直接开门见山。
“好,等我的消息。”黑衣人拿起铁剑,转身便要离去
“且慢!我给你安排帮手!”严大人见他要走连忙起身喝止。
“不用,有酒吗?”黑衣人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严大人从床下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两壶好酒递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只接过一壶,拔去塞子,碰了一下严大人手中的哪壶酒,仰着头,一饮而尽道了句:“珍重!”话音刚落,下一秒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严大人望着冷艳的月色,举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后重重的将空壶摔在了地上,
瓷器碎裂的声音,猛然惊醒了熟睡的猎犬,猎犬狂吠着,怒吼着......
次日,韩相府门前来了一位青衣剑客。
韩府守卫正欲问来者何人,张大了嘴巴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颈下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纤细的剑痕,汨汨的流着鲜血。
守卫诧异的看向青衣剑客,只见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上背着的剑安安静静的附着在他背上,好似也不曾出鞘,但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的寒意更让自己感受到伤口疼痛的加剧,随即瘫倒在地,惊恐的目送着他走进府门。
刚入府院,墙角处飞出几只嗅到生人气味的恶犬,獠牙凶现,摆出扑食之姿,围着青衣剑客狂吠,倘若面前的人往前一步便立即扑上前去将其喉骨咬断。青衣剑客似乎没有看到围着自己磨牙吮血的恶犬,仍然自顾自的往前走着。这几只恶犬一见眼前的人类竟然不惧怕自己,感受到了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侵犯,獠牙咬的咯吱作响,齐刷刷扑上前去。
“孽畜!”
怒目圆睁,一声呵斥,飞跃起来的恶犬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修罗一般杀意,感受到了从未领略的恐惧,重重的摔落在地。
院中的喧杂惊动了内宅。
一位身穿华丽官服的中年人走出前厅,此人便是韩国宰相侠累。
“来者何人!”侠累喝道。
“杀你的人。”青衣剑客看着侠累,负手而立。
“你可知我是谁?”侠累问道。
“我要杀的人。”青衣剑客回道。
“为何杀我。”侠累又问
“对朋友的承诺。”青衣剑客坚毅的说。
“哈哈哈哈!好!”侠累大笑,又道“我有百名精锐护卫,你如何杀得?”
侠累话音刚落,园中涌出乌泱泱的护卫紧紧的围着青衣剑客。
“只要我想。”
青衣剑客拔出铁剑,剑指侠累,腕力一震剑上的铁锈瞬时龟裂开,如同红色的雪花般萧萧而下。在微薄的阳光下,剑身通体透露着淡淡的寒光,一片落叶随风轻飘飘的划剑而过便成了两瓣。
“这剑......”侠累看着青衣剑客手中的剑总觉得有莫名的熟悉,仔细端详着长剑,喃喃道“剑长二尺二寸,剑身陨铁而铸,极薄,通体秋霜,吹毛立断.....”
韩国曾有一位剑客,听风悟剑,剑法极快,偶得一块天外陨铁,因其为人正直,多行侠仗义之举,在江湖中声望极高,欧冶子与干将两大剑师为其炼铁铸成了一柄绝世宝剑。这位剑客凭借宝剑之利,剑法之高纵横天下难逢敌手,江湖人尊其为剑圣。只是后来这位剑客不知何因,突然在江湖上没了踪迹,那柄神兵也不知下落,不曾想那把宝剑竟然在刺杀韩国宰相的剑客手中。
“太阿剑!”侠累猛然想起那位消失多年的人,惊道:“聂政!你是剑圣聂政!”
“曾经的名号已经不重要了。”青衣剑客目光紧锁侠累,淡淡道:“你只需要记得,今天我是杀你的人。”
说着,聂政无视眼前的刀斧手,提剑缓步走向侠累。
“纵然你是剑圣,武功盖世,但你只有一人!给我上!”
侠累一声令下,那百名刀护卫如同脱缰的野马怒吼着杀向聂政。
“我曾身负剑圣之名,又有神兵在手。”聂政横剑挡住面前砍向自己的长刀。
“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虚名和我手中的太阿剑挑战我,我何曾惧过!”
说着,聂政反手借力顺刀而下,剑气斜掠,长刀齐根被削断,几名刀斧手捂着喉咙倒在地上。
“只是家母年迈,为子应行孝道,我便遁隐江湖,带着母亲远走齐国安身。”
青衣身影如同雏燕般轻盈飞起,避开了四面八方砍来的板斧,在空中一个筋斗,倒剑刺下,手腕轻轻旋转,但见银光闪闪,十几人眨眼间便被刺穿了胸膛。
“其间有位朋友不远万里屈尊来到齐国,与我把酒为伴。”
剑如游龙穿行,环身四周,砍杀过来的守卫无人可近其身前一尺。
“我知他有事相求,但他从不提起所求之事,因为他知我是为母而隐。”
剑如青蛇吐信,嘶嘶破风,踏步而过,又十几人被刺中额前神庭、胸前膻中、腹下气海几处死穴。
“这三年间,他待我如手足,待我母如己母。有知己如此,夫复何求!”
剑如无量大海,前赴后继杀来的兵刃被翻涌的剑花纳入其中,激起阵阵火树银花。
“今家母西去,我已无牵挂,自是要报知己恩情!”
聂政大喝一声,剑刃翻转由下而上削去,斩落数十人手臂后静立原地,只是持剑的右手经过一番鏖战虎口已然震裂,垂下的太阿剑微微颤抖着。但敌人不可能容他有片刻喘息的机会,又一波杀了上来。
聂政见状猛然将剑向前飞掷出去,脚蹬石阶如惊弦之箭破风疾驰,化掌为剑。飞剑之芒避不开当,掌剑连绵不断,逼得这波守卫连退十余步。
尔后聂政陡然一个鹞子翻身跃过人涌,左手接住正在飞驰的太阿剑,旋转回身,剑举过头,剑意茫茫,恰如长虹,笼盖四方。
“杀!”
聂政大喝一声,以盘古辟地之姿砍下,剑气四泄,震得地上的石子落叶、砍断的碎刃腾空而起。再横挥一剑,飞起的杂物糅合着磅礴的剑意涌向追至阶下的守卫。
摧枯拉朽,万剑穿心!
百名精英护卫尽皆死在聂政剑下!
侠累目瞪口呆的看着遍地的鲜血横流的尸体,眼里满是惊恐的大叫起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聂政!你杀了我大王必然不会放过你。”侠累冲着聂政大吼。
聂政一脸决然,不为所惧,提着剑慢慢走向侠累。
侠累见之转怒为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央求起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无论金银财宝或是官职或是.......”
“我只要,你的命。”
侠累的话未说完,只听唰的一声长剑便已刺穿了他的胸膛,绽放出一朵妖艳的花朵。
看着已然断了气的侠累,聂政疲惫的坐下,爱惜的抚摸着太阿剑,喃喃自语起来。
“严兄,答应你的事情我完成了......”
“严兄我很想与你再醉一回,但是三年前便有人追查到你我之间的往来......”
“母亲啊,恕孩儿不孝,只是姐姐与我长相太过相似......”
“太阿剑......这世上谁不知你是我聂政的配剑?”
“永别了,老朋友!”
聂政闭上眼睛,运起毕生修为,一掌劈向太阿剑,剑碎。
随即,捡起破碎的剑刃,削去了自己的头发,划向自己的脸庞,戳向双眼,剖开了肚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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