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封信的作者声称“这是我最难写的一封信”,但对于我来说,它是我最不忍心看下去的一封信。 这封信的背景是这样的:年轻的女子彩云就要去新加坡跟自己的丈夫团聚了。
丈夫在离家三年后,终于告诉他,新加坡的移民局同意放宽政策,允许他们这些劳工的家属前去新加坡,根据意愿,可以选择在当地定居。
对彩云来说,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但是她又对年迈的婆婆心有不忍,在这封信里,她表达了一种喜悦,同时对婆婆的生活又流露出了一份担忧。
“妈妈,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想当然的认为,你会替我们高兴的。家生离开咱家的时候,他没有告诉你他去了南洋,据说在那里有很多的工作机会,后来你也知道,他一个人在南洋生活的不容易。
他来信说想念我们,想念你,也想念这里的一草一木。现在他们那里的政府同意,可以让我带着孩子去看他,如果我们愿意,也可以留下来陪他一起生活。
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能在那里跟丈夫在一起,这是任何为人妻的,都很自然的愿望。可是我还是担心你,这几年,我习惯了有你帮我的生活,我也习惯了在生活中照顾你,可是这样一走,最短也要有两三年才能回来。
这当然还要根据家生的收入,如果他能负担得起我们来回的路费。这次去新加坡的路费,是我这几年从生活费里攒出来的,家生的本意是不大愿意让我过去,担心路费不够,可是我这几年为了能和他团聚,一直在点点滴滴的积攒了一些,幸好这次的路费是刚刚够了。
妈妈,我想那边的生活应该是艰苦的,可是再怎么艰苦我也不怕,只要能和家生在一起,这些苦都是暂时的。”
这个叫彩云的女子写给自己的婆婆的信,是存放在新加坡国家档案馆里的。那里保存着的数百件卷宗,讲述了一些曾经发生,但是在今天看来还让人唏嘘不已的故事。
从保存的资料可以看到,这个叫彩云的中国妇女来到新加坡后,从最初的喜悦变成了对生活的绝望。
几年没见,那个在家乡对他宠爱有加的丈夫家生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他整天沉迷于赌博和嫖娼,对于日常事务漫不经心,于是彩云怀着腹中的第三个孩子上吊自杀了。
在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卷宗里,读到这样的故事,真是让人觉得有点崩溃,设身处地想想那个年轻的女子彩云,心里有种不吐不快的悲愤。
家生个人的转变是受到那个时代整个环境的影响的。在新加坡开港后的那几十年,来自孟加拉湾东西两岸的劳工蜂拥而入,男人和很少数的女人之间形成一种复杂的关系,从各种形式的短暂关系到婚姻。
甚至有历史学家发现,一个女人为一群男人煮饭并照顾他们,这是很普遍的事情,而且这名妇女会为他们提供某种其他的服务。
在这种大环境下,那几百个案件卷宗里呈现出来的,就是由此男女关系产生出来的爱恨情仇。
“一名泰米尔男子在杀死妻子后自杀了,而他们隔壁的住户—印度夫妻,泰米尔男人和一个华人男人-声称什么都没有听到。
可是他们私下却在谈论,被杀女子在丈夫外出工作时在接待“访客”, 在验尸官的报告里,关系破裂和债务是自杀的最重要原因。
一名妇女在伴侣死后作证:“他在印度有妻子和儿女,所以他可能把钱寄给了他们,我只是他的情妇,他太太不知道这里还有我。”团聚可能和分离一样具有破坏性,彩云的故事就是一起因为团聚而发生的悲剧。
一个城市的发展,背后有很多故事,关于男女的故事,关于爱恨别离的故事,正如一个专家所言:“当我们把移民抽象成统计数字,只谈论网络、联结、流动时,其实当中有多少生命陨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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