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去亮亮超市买榨菜丝的时候突然就有一种跨年的感觉了,因为我想起了在河王时候的我们的那口小锅,已经两年过去了。
那一口小锅是一开始我们仨没找到医院餐厅的时候买的,用海天黄豆酱和清水煮青菜,或者直接青菜蘸酱。
复试来这里的时候惊艳于这里的餐厅,但是时间久了还是不合我的口味,辣椒太辣,菜品浮夸,没有粥和馒头,我要是有一口小锅就好了。
或者有油盐酱醋,有大米小米红豆绿豆,有青菜西蓝花莲藕,有芒果猕猴桃葡萄就好了,或者直接有一个厨房就好了。或者我可以再也不用吃食堂了,我有充足的时间研究炒菜煮面熬粥,待我大功修成之后在学校里租赁一个档口买龙须面,卤豆腐,水饺,猪肉焖子,粉蒸肉等等,我的档口应该会是最赚钱、最快乐的档口。
想象至此收一收了,我的厨艺还不够撑起一任何一项硬菜,而且我也没有时间和心情研究它们,兴趣变成理想又变成了梦想,最后被称作泡影。
而我偏偏走上了另外一条路,这两年挣扎的结果无法用好坏来衡量了,而此时的我也再也不敢试图评价一件事情的好坏了。或者收起我不安分的小心肝儿,稳稳地停靠在父母身边,我还是我爸的小乖。或者让我的不安分爆炸了吧,干一件大事让我以后不后悔,让我以后每一天都有吹牛逼的资本。然而现在两样而都不沾,厨房和大事儿一样儿没得。不安分没有被杀死也没有充分燃烧,就像看见前女友一样,把它放在内心的深处,小心翼翼的躲着她,远远地瞥见她时也羞愧地无地自容。
(二)
我大三大四的时候,看见人家拿奖学金又保研超级羡慕,心里想,我那时要是好好学习就好了,给我三百块钱我也高兴。我大五实习的时候,我的小伙伴啥都会,我啥都不会,特别心塞,我想,我以前要是也去医院跟过诊就好了。我研究生没考上,我的小伙伴都考上了,要么山大北上广,要么专硕,又特别羡慕,此时已经不是羡慕了,已经崩溃了。我心里想,我也要去北上广读专硕。
然而现在,我以前在这种时候发过的誓言恰好全都需要我自己验证。就像有一个命运之神对我讲:石鹏,你命里没有这“富贵”,劝你不要太贪心,所以我不能给你太多,成事在我,但是谋事还是在你。那么我问你:
再读一次大学好好学习不?
想当医生不,要是想的话知道你要会哪些技能不?
会不会把读博士当个正经事儿?
我爸也这么问过我这个问题,八月份来的时候信誓旦旦的保证都会完成的,此去不破楼兰终不还。应该三省吾身,但是现在却时刻被这三个问题环绕。高师兄说我太心急了,可不是咋地,心急如焚以至于忘了我每天的必要工作时为了读博士的具体努力而不是单单这件事。
具体努力才是最重要的,空想谁都会,切记!
(三)
我现在懂得了珍惜眼前人的道理,可是眼前人却一个都留不住。
从2015年起,我每一年都在认识一群人又送走另一群人,速度之快让我心惊肉跳。
15年开年,魏凯师兄去江苏。
6月,送走我原来舍友们,来到河王,和猫猫苏苏一起住。认识白白男神和实习同学们。
10月份,离开猫猫苏苏白白去考第一遍研究生,认识第一波小师妹。
16年元旦,回到河王开启离别之年。
一月,离开小师妹。
三月,去青海,离开青海,沉浸在我自己的悲痛里,现在发现当时一面之缘很多大佬。
四月,实习小队一个一个都走了,我在河王认识的人每天都在减少。我每天按时上班去,逆着人流,他们都往外走,只有我自己冲进人群中。这些虚幻地人和场景让我怀疑他们是否真正发生过,那些同学是否是真的人,还是为了配合我的人生凭空捏造的泡泡人。我不认识他们,但是我曾经每天都和他们擦肩而过说你好,但是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之后去哪里。
五月,白白男神要走的预警,他说他找到工作找到房子不会再考研究生了。我每天都看一眼楼下他的山地车在不在,每天都看一眼公共水池有没有泡的衣服,每天都满大街看有没有穿黄色大裤衩的行人。
六月,白白男神真走了。
而我们也毕业了,所有人都离开了。有人去了北上广,有人去了成南天,有人收拾行囊准备再来一年,有人回去工作挺好的啊,有人去当健身教练,有人去当医药代表,有人结婚即将生子,有人即将结婚生子。五年前我们都不认识,五年之后也算不上各自熟识。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了。
而我就是收拾行囊准备再来一年的那些之一,和王晓晨二静静,此时认识了我的第二波小师妹。
2017开年,离开了这些小师妹。
六月份,送走了我奶奶。
(四)
我牵着我奶奶的手,从热到冰冷,她都没有睁睁眼睛,静静地安详地和平常睡着了一模一样。最后我给我奶奶拔针头,她有一大粒泪珠从眼角留下来,就像在说谢谢我。那一刻我觉得我奶奶她其实是什么都明白的,她能感觉到我呢。
我奶奶有老年痴呆很多年了,大概是我高二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和我弟弟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和炒土豆丝,她就天天给我们做西红柿炒鸡蛋和炒土豆丝,时间长了就不喜欢吃了,想让她换个别的菜,但是她还是每天都做这两样,以至于到了后来每天提醒到第二天都会忘了,继续这两样菜。
后来忘了放盐,忘了放醋,忘了新认识的小伙伴是谁,忘了自己的年纪,忘了回家的路。
但是她记着她小时候住在吉林省长岭县,那里有吃不完的葵花籽和喝不完的烧锅。记着每一个老亲戚的名字,家住在哪里,发生过什么事儿。走丢了记得我爸爸的名字和工作单位。记着我爱吃瓜子,每天给我剥很多瓜子,糖块也要攒起来等我回来再吃。记着我弟弟总是在屋里学习,她就总是开我弟弟的房门,两分钟后忘了,就又开一遍房门。我妈生病了住院,我们只给她提过一句我妈在医院,她就每天请求我们带她去医院探望我妈,她说,我孩子生病了我要去看她啊。她说“我孩子”的时候,我心里替我妈感谢了一次又一次这个面前的老人。
我奶奶去世之前的那一周我去济南,我走之前她突然对我说,我想洗澡了,你给我放点热水我去洗洗澡吧。她一般不麻烦我们的,能自己来的都是自己来,所以当时我还很诧异。她拔下氧气管之后一直很躁动,感觉就像睡不踏实,甚至有时不能自主呼吸。但是救护车从医院驶向我老家的路上,明显地感觉到她在一点一点地平稳,仅仅是刚刚到镇上,她就一点都不烦躁了,安详地睡着了一般。就这么睡着,我在她左边数着一共有两滴泪,一滴是最后,另一滴是我姨奶奶来看她,她如今世上的唯一一个血缘至亲,其实我们都不是。还有一次嘴角抽搐,在我弟弟从城里赶回来,我以为她是要醒了,然后她又睡过去了。就像平时对我弟弟说:“小乖儿,你怎么才放学啊”。
所以那时候我觉得没有意识的我奶奶其实是清醒的,她知道我们是谁,知道我们在干什么,知道她自己是谁,知道她将要到哪里去。所以那时候我奶奶因为老年痴呆丢失了的灵魂又找回来了,她也许就和我们在一个屋子里,我已经将近十年没有见过清醒的我奶奶了,此刻昏迷的她和清醒的灵魂同时存在我身边,并且或许清醒的灵魂会一直留在我们看不到的身边。
我奶奶下葬时,整个村子的人几乎都来了,我爸又不是什么官儿,乡亲根本用不着看我爸的面子,但是他们还是几乎都来了,不管姓什么,不管有没有辈分,亲的穿白衣跟着送葬队伍,远一点乡亲自发清理好了我们走过的街道和田地。我走过他们,耳朵里听见的都是二奶奶心善人好之类的话。封棺入土时,我们撕心裂肺,她还是如同睡着了一样。我们需要不回头地离开,刚刚回家到屋里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后回来的乡亲说,大概就是刚刚封土没有三两分钟,雨就下来了。老家以这个为吉,封土之后下雨为吉,雨越大越吉,大概是因为松软的泥土碰上雨水会更结实,老人就会越安息吧。瓢泼大雨没多久又是六月傍晚的晴空,地里的乡亲走回来也不会太泥泞,我奶奶的雨也是时刻为别人着想,尽量不麻烦别人的。
在此之前我是不信鬼神不信神佛不信命运的,但是现在真的不得不信了一些。因为我以前不认识神佛,但是现在的仙班里也有我的一位熟人了,我觉得我奶奶现在已经成为神佛之一了吧。神佛出生时虽然有可能会天降祥瑞,但是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普通人,一生在做一件普通的事情,但是她做的事情却会改变别人的一生。而我奶奶符合几乎所有的特点,她的一生就是在做一件事情,就是“善良地对待每一个人”,并且我们尊敬她,爱戴她,挑出来任何一个特质都是我们学习的榜样。神佛不也是这样的吗,他们的信徒不就是这样尊敬爱戴他们的信仰的吗。
(五)
然后我来到了大连
我以前还立过别的誓言的。
大一的时候,讨厌学生会里的肮脏习气,大二的时候,看我某几位舍友不顺眼,讨厌济南的破烂县城建筑,一点大城市的味道都没有,连地铁都没有。
我自己一个人在和中心湖喝闷酒,买一罐啤酒,我喝半瓶,倒进湖水里半瓶。其实不是浪漫不是洒脱,而是因为我根本喝不惯啤酒,太难喝了,还要摆出一副借酒消愁的臭架子来。那时的我发誓我一定要离开他们,离开济南。远走高飞,一走了之,越远越好,再也不回来,再也见不着他们,寻找一群真正能玩在一起臭味相投的人。头破血流也要离开济南,离开山东中医药大学。
果然,现在,头破血流了。
果然,现在,就他妈剩下我自己了。
举目无亲。
我吃到济南产的鸡肉包子也激动,看见装10mlEP管的饭盒是济南产的也激动,酒精棉球是德州产的也激动,在新闻上看见山东省肿瘤医院的论文造假也激动,看见农口老大被双规也激动。
但是,湖北的同学一块玩儿也伤心,河南的同学一块玩儿也伤心,被门卫大爷怼也伤心。
以前的我为了一两个,三四个讨厌的人选择离开某地。但是25岁的我现在,只想等哪一天,我有了最爱的人,不管那时候我爱的人是我对象还是我爸妈,我都要为了最爱留在某地。
讨厌的恨的人,有一天说不定会成为朋友,但是爱的人会永远爱的吧,怎么忍心半路离开呢。
开学一个人来,一个人住,一个人过生日,一个人过八月十五,一个人过十月一,中间我亲妈来过一回,之后我又一个人过剁手日,过冬至,一个人过圣诞节,一个人跨年,一个人去旅顺拿药,一个人去旅顺逛街,一个人偷偷地看完枪版的电影,一个人突然地,毫无预兆地哭出来。
不是很多伤心,这些都还可以接受的。但是慢慢地好像就变成了习惯,得过且过了,没有仪式感,没有出去玩的欲望,没有一点点的兴趣。
其实这些和我一个人在大连没有很多关系,说到底还是性格。就像我读大学的时候有我璐姐姐在我也没见得过得多好。
所以想起来以前的那个誓言。
换个环境真能玩得转吗?你现在和六年前相比有长进了吗?
其实好像还真没有,大学怎么样现在还是那样。甚至更加自我封闭了,小时候还有一些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现在是什么都害怕。怕的多了就什么都不敢,小心翼翼。
跳舞的第二天,我来了大家都没来,我就在一边儿静静地等待娄妮来,但是娄妮她那天不来了,一旁的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加入那一群有说有笑的队伍里,害怕地哭了一顿,怂的不行了,偷偷地逃跑了。
但是现在我还是不能融入到任何一个小集体里,宁愿别人怪怪地看着我甚至都可能发出什么不好的评语。但是我都是做不到发展一个新朋友的,除非别人认领我。
就像大学第一天,如果不是大琪姐邀请我一起去上课,璐姐姐提出开学坐一个车走,阿猫猫主动和我去河王。如果没有这些开始,我可能会一个朋友都没有吧。
我前几天把这个事情归咎于我这两年离别的同学太多了,心里有些倦了,再没有哪个人可以陪我一年以上,更别说想15211宿舍的那些舍友能陪我三年的了。
倦了是一个原因,最大的原因还是性格问题啊,而我至今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好办法,陷入了死循环。
以前见过很多外向的人,但是我好像都不怎么喜欢他们。我的某一个朋友如果在一些场合很外向我也会觉得他那时候不美了。
然而不能否认外向的人的运气都很好,内心坚定自信。
而我恰恰没有这些特质。一声不吭别人还以为软弱可欺,欺负一次还会抵抗,被欺负多了就也能得过且过了。
(六)
跨完年我又要送走一批人了。
我的湖北舍友和河南舍友,以及这学期和我关系比较好的那几个同学,一起跳舞的几个同学。
六月份师兄师姐都毕业。师兄考去了苏州,师姐一要去海的那一边,师姐二希望到六月份的时候她能找到工作,还有山东师兄也毕业。
有时我坐在实验室里,看着这些眼前的人想到过半年他们就都不在这儿了,我会挺想念他们的吧。
一言以蔽之,这学期和我关系尚可的一些同学们他们又都要离开了。All of them!
一遍又一遍地送走别人,而我一次又一次地停在原地重复之前的事情,像普罗米修斯一样不停地验证自己的誓言。
我现在有点懂为什么这个年纪必须要结婚的了。
我妈说“希望你有那男朋友其实并不是需要你多有感情地谈恋爱,也不指望结婚,只要你看起来不孤单就行了啊,但是我现在看你就挺孤苦伶仃的。”
被亲妈一眼识破的我,连亲妈都觉得可怜的我。
就是现在啊,感情什么的都是可以慢慢来的,但是慢慢来的途中需要的是有人陪伴啊。
能陪我这研究生三年就好。
但是这样都很难,很少有人能陪我太久了,这三年间。就像唱戏一样,我是唯一的一个观众,一出戏接一出戏,我想找回开头的那些人已经不可能,我也想珍惜眼前人,但是不知道眼前人什么时候也会突然就消失了,是下一秒还是下个月啊。
(七)
熬夜写了这些,精神支撑不了了。开头好像并不像我的年终总结,都在回忆去年的事情,就像我离不了那里一样,祥林嫂一样说了一遍又一遍。但是总结嘛,这两年呼啸而过速度得就像以前的一年一样,但是反过头去发现这两年的 事情足够填满之前三分之一的人生。
那种感觉就像——
第一天我十八岁。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在蜕皮,每一寸皮肤都要更换,都要亲手从肉体上撕裂下来,疼不疼,当然疼,疼就不能长大啊。
第三天上午,就是今年的上半年,跌倒在捕兽坑里没人救我,一心求死,看见每一个白墙都觉得那是一个新世界,让我进去。
第三天下午,就是来大连之后,每天迷茫不知道自己在干啥,觉得自己每天过得很有意义但却不知道真正的意义在哪里。
然后就间隔了两天,我就二十五岁了。
从十八到二十五就用了两天。这人生简直就是在闹着玩儿呢。
至于未来的畅想,写不了了,困死了,现在都快黎明了。
对了,说一下我掠过去的2017上半年。
就一件事儿,就是想死,想解脱了一了百了。看见墙想撞死,看见水想跳河,看见数据线想绕颈而亡,看见菜刀想抹脖子。最后都没有成功,其他事儿也一事无成。
就是一开始坠入那个深渊会有一个理由的,无论多大多小都会陷入那个深渊的。但是后来就是为死而死了,什么都没有兴趣,什么都不是牵绊只想快点结束。
就是这样的。
只是盘点了一下我失去的,可能还需要剖析一下我的优点缺点和获得的。优点缺点日常中发现,获得的简直没有。
一句鸡汤结尾吧。
当你觉得你行走地越来越艰难的时候,说明你在走上坡路。
所以是,困难时福气,总有一天会有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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