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吧,来到这里吧!
荒漠的忧伤,让你明白,原来万物的本质都如此单纯,如此剔透!
砂砾残卷着砂砾,热浪炙烤着热浪,它们相互追逐着,相互质问着,尽头到底在何处?千百年来,皆是如此。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瞬间,它们都释然了,不再执着于答案,臣服于自己的宿命,也将执念一并抛却。
这一望无际的大荒漠啊,如此平整,如此浑然,仿佛能够开疆拓土到银河的尽头,与闪烁的繁星争锋相对,每一粒沙都是一颗星星,它们誓要登上九霄,洗去千年的黯淡,争一时之光亮,哪怕终有坠落的一天,也好过无尽琐碎的年月。
偶尔,风来的时候,黄沙上泛起波纹似的褶皱,像是一下子浸透了岁月,变得苍老,变得羸弱,可风终究是要走的,风停了,荒漠又在一瞬之间焕发了光彩,恢复了平坦。
忽然,一只壁虎,变魔术似的从黄沙里钻出来,把头昂得高高的,也不知想要在这无边的空旷里瞧见什么。荒漠可太烫了,烫得它无法同时四脚着地,必得抬起两只来,过一会再换另外两只。
看看吧,活在这里的生灵都被训练成了什么样,时时刻刻都无法走神,他们自己成了自己的天敌,要是一个不注意,就把自己给谋杀了,给烫死了。可是,走神是多么神圣的时刻,只有在那些时刻里,你的灵魂才能暂时得到休憩,才能免于干涸。荒漠啊,厉害的你,竟然这样简单得让万千生命时刻关注着你,时刻不忘记着你。
原本,你就这么昏沉沉地,昏沉沉地过自己的日子,环抱着沙石便一了百了,谁曾想你竟也有调皮捣蛋的时候,造出个海市来,给自己逗趣,你这万万年不变的魂灵怎得还有一颗好玩的心呢?
想来,你也是个艺术家,复刻的本事无人能及,这海市骗过了多少双眼睛,牵动了多少颗颤动的心?
或许你也不想的吧,或许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只是觉得好玩,觉得有趣,就造出个这样的玩意,让那些行将就木的躯体,让那些颤颤巍巍的脚步走进你建造的虚无,让他们在绝望之前生出本不必要的希望,让那些绝望变得更加触目惊心,更加酣畅淋漓。
荒漠啊,你就要燃烧起来了,可永远维持着“就要”的状态,什么也烧不着你,你已经是被烧剩下的了,你在热量里获得了涅槃,成了火热之子,光和热已经束手无策,拿你没法子了。
可就在这极致的光热里,孕育出一片绿洲,它这样突兀地出现,也不知是虚假中唯一的真实,还是真实中唯一的虚假。
那绿洲里的树,必定是世界上最翠的,那绿洲里的水,必定是世界上最洁的,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那里的一切,那一方寸的地域像是神话里的奇迹,或是奇迹里的神话,却如此真切的存在。
荒漠啊,你造出个海市,又造出个绿洲,那虚幻的着实真切,那真切的着实虚幻,虚虚实实之间,你的尽头又在何处终结,你的恣意又在何处栖身?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