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东头,在密密麻麻的小洋楼中间,有一栋破败低矮的老房子突兀地站立在那里,就像一个脏兮兮的乞丐被一群富豪围个水泄不通。如果我是这个乞丐,肯定会自卑的将头埋到身子里。可是,这老房子依旧神气活现的很,它头上长着的草随风摇曳着,那哗啦哗啦的声音,似乎是在唱着一首生命的赞歌。
现如今,城市里的人基本上都人手一套房子,农村人也丝毫不示弱。家家都有一栋三层的小洋房,内部装修精美又现代。我每次回娘家都不舍得走,因为只要离开这宽敞舒适的小洋楼,我就得住90平米的单元房了,连呼吸都不能像在小洋楼里那样随心所欲了。
在一栋又一栋的小洋楼中间,这个老房子显得极其的萧条又寂寞。
它原先的样子是由一片片黑色的瓦片做屋顶,墙面是由白色的石灰粉刷的,大门正上方写有毛主席万岁五个朱红色大字。虽然它占地面积小,但人家也很小资,也带有围墙。屋檐下还有以前燕子筑巢的痕迹。
如今它像一个寂寞的老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可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热热闹闹,吵吵闹闹,摩肩接踵。
这老房子的户主是个老奶奶,她跟四个儿子的家庭都住在这里,整整十五口人,大家挥一把汗就像下了一场雨,打嗝喷嚏就像打了个雷,总之人口密度堪称整个村子最大的,但老的少的,大家住在一起也其乐融融。孙子辈的总是结伴同行,一同上学,一起回家,一块去偷别人家的枣子。妯娌间有着说不尽道不完的家长里短。四个儿子哥们义气还是很重,一起喝酒必定到天昏地暗不省人事。
孙子们长的越来越高大,越来越懂事,儿子们越来越成熟,浑身散发着有担当的气质,她却慢慢的老了,头发渐渐变白,腰板越来越弯曲,步履越来越蹒跚。还好,大家都是拥抱在一起,男耕女织,尽管生活是清苦的,住的地方是拥挤的。
突然,村里像是刮了一阵远行的风。一夜之间,村里的男人们都放下手里的锄头,背上简易的行囊,去了杭州了,到了东莞。总之奔向全国各地,就是不愿在村里呆了。男人们去了没多久,便回来把他们的女人也接走了,就留下了老人与孩子。放眼向这个村子望去,走着的,躺着的,跑着的人不是老人就是孩子。
这个奶奶的儿子,儿媳们都走了,她一个人带着这些孙子们,还好有更大点的孙子帮忙照顾弟弟妹妹们。只是,这个老房子比以往显得大了许多,没想到,这个小小的房子也和空旷有联系。就这样过了好几年,这些年轻力壮的男人与女人又哗啦的跑回来啦。他们袋子里装着钱欢天喜地的跑回来的,他们回来的目的是大兴土木。一夜之间村子里许许多多的低矮的砖瓦房被推倒,取而代之的三层小洋房如雨后春笋一般。
老奶奶四个儿子都放弃了这个老房子,他们在村子的马路边买了土地,在那里盖了小洋楼。随着四个儿子的新房盖好,装修好,他们的行李打包好,在装车出门的时候,他们放了许多炮竹,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这个老宅子正式被抛弃了。
从此,大门紧闭,再也没人进进出出了,屋顶上长了许多芦苇,他们在风中摆来摆去,围墙里的院子杂草丛生,屋内的地面铺满了绿油油滑溜溜的苔藓,洁白的墙体斑斑驳驳的黑一块,黄一块,也剥落一地,就像人的手上生了冻疮。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癞蛤蟆匍匐在门口的台阶上。
曾经,这个宅子了充满着欢声笑语,絮絮叨叨。年老的人喜欢来找老奶奶唠家常,小朋友喜欢与她的孙子们玩捉迷藏游戏,年轻的妇人们喜欢与她的儿媳妇一起聊村里的八卦新闻。总之,这个房子里的人都带有某些吸引人的魅力,别人总喜欢与他们交往。而我就是这个老奶奶的孙女,离开这个老房子十几年了,如今我又要抛弃了家里的小洋楼,在城市里安家落户了,困在寸土寸金的90平方里。
历史的列车在滚滚红尘中向前驶着,这个老房子再也满足不了我们十五口人的需求了,它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我们最后也选择抛弃了它,不准备给它提供安逸的晚年生活。
现在,它孤独的立在小洋楼中间,受尽了它们的白眼。它无力反抗,只是低着头回忆着过去。过去它充满着鲜活的生命力。只要开始回忆了,它便充满着自信,抬起头,挺起胸,对边上的嘲讽者一个轻蔑的笑:你再高,再宽敞,也不会有十五个人入住进去,而我有过。
无戒写作训练 第五天 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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