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难得,故人依旧》
生活里的大事小情,最是一“缘”字难解。我们做人的讲“缘分”,生活给安排发生的事情也讲。
今天,为了给我凑成这一主题,它们都选择了巧妙的时机而巧妙地发生了。
我有一位同我一样爱作文的朋友,她今日写了一篇文章——《上街》。我读完印象最深的是她描写她奶奶的两段:(有改动)
“奶奶从供销社拿了一双牛筋底的厚底红色皮鞋要被我们穿,可是我与姐姐都不喜欢,只因款式实在太丑。而奶奶关于它的解释就是:牛筋底的鞋不容易坏,能穿好几年。”
“与其说是上街,不如定义奶奶个人的定期人际交往活动。她每见着一个熟人便停下来寒暄几句,又是邀东家又是拉西家,非拼凑出个‘大阵仗’一齐上街不可。我幼时觉得上趟街耗费个大半日光景,且大人们的话题我一句插不上嘴,实在无聊得紧。”
我笑说老人都这样,出门好像的确为了“交际”,只因平时被田地紧锁着,难得解放的时候。
她道:“诚然,以前不懂,如今理解了。”
我们如今长大了,的确能稍微理解一些老人当时的心情,但他们一生与田地为伴的孤寂我们却实在无法感同身受。
家中年过八旬的外公便是我眼里最孤独的人。
一辈子没上过学堂,大概从会走路的年纪就要开始干活。农民的一辈子哪分什么青壮老幼?只要干得动,就不能离开田。
外婆在的时候,还有人帮他安排一日三餐,听他抱怨外头干活的时候,太阳多毒、要把皮都晒干;自己不知流了多少汗、要把地上土都打湿;没有水喝、渴得喉咙冒烟……
可是外婆走了十多年了,这十多年,我眼见他背渐渐驼了,头发也长不出来,牙齿门牙都快掉光了。别说是爬坡种田、挑水施肥,连在屋旁收拾菜园子他也没力气了。
三个女儿远的在外省,近的虽在县城,却也不能隔三差五回来陪他。他知道,丫头们隔一段时间回来瞧瞧,只是怕自己死在家里了也没人知道。
家里虽养着鸡鸭等大堆活物,确是没一个能同他说话的。家在湾里,隔几里路才能有位邻居,前几年还能常常去哪位老哥哥老姐姐家串串门,可这几年眼看着这些位同龄人相继西去,再加上路程太远,自己也没那力气奔波了,索性一把藤椅对着门前腊树,一坐便是一天。
比这孤寂的这世上怕是没有了,我回去的时间不多,可每回都要遇上几天他去医院的日子。开始不懂他为何老要去那医院买那些死贵、吃了又没啥实际作用的药,或是干脆在医院住上几天,几个姑娘回来给他的钱,还没捂热他便转手都交给了穿白大褂的,可是现在想来,大概因为医院在镇上,去了那儿能同好多人说话、活动他那好久不曾张过的嘴吧?看医生、给他钱,应该也不是期望他能治好自己的顽疾,而只是作为他给了这个机会、医治自己寂寞的感激罢了。
中午一位从兄发信息给我,问我暑假回不回家。
我道:“应回。”
他:“我正在回学校的车上。”
我笑他怎么大老远从天津跑回湖南就为过个端午节?
他笑说:“为了制造surprise!”
我问他是否回了老家?家中老人身体如何?
他说:“回了,不是太好,外婆昨天还去了医院拿药,高血压、肾炎,所幸都不严重。”
我道:“他们年纪大了,叮嘱他们多注意些身体。只要我们常回家,他们自然开心的。”
他:“对啊,你得了空,也常回去看看啊!”
我何尝不想早回家、常回家呢!前日节时爸妈去爷爷奶奶家,回来与我电话,极言大餐是如何“丰盛”,却又道:爷爷奶奶杀了只鸡,老两口却是一口也没舍得吃都让我们吃的。老人是如何的节俭、如何的心疼后辈、又是如何的孤独,可见一斑。
瞥然一饷成十秋,昔须未生今白头。
对我们来说,十年前拉着我们手步入学堂的双亲幸而依旧,可是对父母来说,十年前为他们收拾庭院、安顿家宅的老母却已长眠。
多难得,故人依旧。惜时,惜福,惜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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