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鼠

家里来了老鼠之后，一切都变了。

尤其是我太太，一直性格外向，做事干练的她，突然变得胆小惊恐絮絮叨叨。

有几次我后半夜上厕所，居然看到她披头散发地站在客厅里，紧紧地盯着关闭的厨房门，在那里竖耳聆听。

我这才意识到问题很严重了，赶紧把灭鼠这个事情提到了所有的事情前面。

放下手头上杂七杂八的事情，放下写作，甚至放下工作，立即展开了全身心的灭鼠行动。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早市上购买了六包老鼠药，强力型的，说明书上说只要老鼠吃到，闻到，甚至踩到了都会晕倒毙命。

再看看别的摊位，还有老鼠夹子，粘鼠板，各来了两个。再走几家，又看到了老鼠笼子。

老板说，这个笼子特别好，老鼠钻进去后自动关闭，然后你就可以提着拎手连笼子带老鼠一块处理掉。

我想这个好啊，这样免得还要直接用手去触碰那团黑乎乎令人作呕的肉体，即使用厝子棍子，总要拨弄一阵里，想想都觉得很恶心。

好吧，那就再买个老鼠笼子！

老板人不错，临走时还送了我两包诱饵。

一切准备停当，我兴冲冲回到家在厨房里开始布置。

其实最开始发现家里进了老鼠的时候，我也下过老鼠药，只不过好像都被老鼠看透了似的，它根本都不碰那些东西。但是光顾的确实次数大大地减少了，可能它担心还有别的机关吧。

我那时候就想，虽然没有毒死它，但是只要今后不来了，那也就算很好啦。

就这样，大家相安无事地过去了很长时间。可是不知怎么，最近它又来了。可能是由于这段时间，我们家的厨房经历了几次大的清扫，原来那些毒药的残留已经消失殆尽的缘故吧。

老鼠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它认为这里的危险已经解除了。于是又来磕漏了我的米袋子不说，好像还在我们家厨房里做了一次月子。

因为当我打开灶台柜的时候，一股刺鼻的味道直扑面门，那味道和我们楼下那家的狗窝十分相似。

经过了一番的分析和判断，我基本能摸清老鼠的数量为一只成年老鼠，2-3只幼崽。我在靠近墙边的地方，安置了两个老鼠夹子，并放上了诱饵，因为成年老鼠走路特别喜欢溜边。

然后把粘鼠板布置在比较开阔的地方。粘鼠板一般不太适合捕捉成年老鼠，因为它们的身体太强壮了，而且经验丰富，集市上卖的普通的粘鼠板对成年老鼠而言，根本不构成足够的威胁，所以它只能用于对付那些没有经验的新手，比如老鼠幼崽，它们的嗅觉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比较喜欢在开阔的地方寻食。

我又把老鼠笼子开关调试好，放在了一个疑似老鼠出没的洞口，这个洞口就隐藏在水暖管道的后面。

而后，我又把六包老鼠药毫无保留地撒在了厨房的各个角落。之后，我轻轻退出了厨房，关好玻璃门。我当时心想――这次一定要你死得很难看。

就在半夜的时候，我迷糊着快要睡着快了，就听见厨房里传来类似修锅一样的动静，还有玻璃瓶子落在瓷砖地上的发出的刺耳声响，我和太太同时惊起，彼此对视了一眼，

――打到了。我说

――也可能是吃了药难受在折腾吧。我太太提出了第二种思路。

我说我先去看看。

然后，我穿好了拖鞋，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门口。

这个时候，我仍然可以能清晰地听到，木板柜子里面物体挪动的声音，好像在搬家一样。

我决定我打开厨房灯，进去看个究竟。

就在厨房灯亮起来的一瞬间，厨房里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我仿佛走进的不是我家的厨房，而是走进了一个燃着油灯的山洞里，四周空旷而静谧。

我屏住呼吸，一手举起墩布的铁把，一手轻轻拉开灶台的柜门，我大脑里设想的情景是这样的――

我拉开门的时候，看到一个四脚朝天奄奄一息肚子滚圆的老鼠，正勉强地睁着一对满是乞怜的鼠眼望着我，我没有犹豫，直接把铁杵砸向它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是我拉开门之后，什么也没有看到。

于是我迅速地打开所有的柜门，可是就连它的影子都没有。

我匍匐在地，查看了厨房里面所有的角落，结果一无所获。

它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我连忙回头认真检查一下那些灭鼠的设备，全部完好健在。

也许是像我太太推测的那样，它是吃了药之后，经过了一阵子的痛苦折腾，虽然当时没有立即死，那也是中毒潜逃。

要是那样的话，他能活着回来的机会就太渺茫啦。

我暗自感到庆幸，它要是死在了外面更好，若是死在屋子的那个角落里，时间长了没有被发现，尸体就会腐烂发臭，说不定还会传播疾病。

我找来一个玻璃瓶子，刚好塞住了水暖管道一侧的那个洞口。看来可以鸣金收兵了。

可偏偏太太是个有事情不过夜的主，烧了一大锅开水，把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悉数浸烫洗刷一遍。我只能陪着都安顿好了，这才关好了厨房门，回去卧室睡了。这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要命的是，也就刚刚将要睡踏实的光景，厨房里又传来一阵的响动。初听起来有点像两只老鼠在柜子里打架，难道它又回来了？而且还是组团回来的？

我提了家伙奔着厨房就奔了过去，太太跟在我的后面。

我十分迅速地闪进厨房，太太从后面立马关好门，生怕老鼠钻进卧室或者客厅，那可就麻烦了。从今以后，不仅要同吃，甚至还要同榻了。

我逐一地把每个柜子，每个角落，每个老鼠可能藏身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还是毫无踪迹可循。

我把目光望向那个洞口，玻璃瓶子堵在那里，严严实实。

我开始有些沮丧，现在四壁惨白的厨房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在那儿――这时太太隔着玻璃，嘴巴张得好大，用手指焦急地点着我身后――在窗台上，快！

她的出气和发声就像是体检时在测试肺活量。

我急转回头，心里想，好家伙，终于让我看到你了。就在我举起铁杵的一瞬间，它纵身一蹿落到了灶台，我不由分说，抡起家伙一顿劈杀，可是，只见它只用了几个简单的的动作，就把我的进攻化为无形。之后，悄然而去。

我沿着它大概可能奔跑的方向和线路又翻箱倒柜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仍然是连一根毛也没看见。

我感到非常沮丧。

从那天之后，那个老鼠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在厨房里折腾一阵子，而我那些专业对付老鼠的家伙就形同虚设一般。

渐渐地，我和太太都失去了信心。

于是太太又想到了一个新的解决方案，昨天她郑重地和我说――老公，要不我们换一套房子吧。

忽然想起一位宇宙科学来说，人类的文明可能还会持续9260年，之后人类会灭亡。灭亡的原因可能是核战争，也可能是地球的自然条件出现问题，比如温度的骤然变化。

当时听完这个说法我还曾经思索，继人类之后，谁会地球的主宰呢？

动物界要说最接近人类的无外乎猴子，猩猩这些种类，但是，如若人类被核爆炸或者自然灾害所摧毁，它们显然也难逃厄运。

现在我有了答案，继人类之后，地球上唯一能够崛起的就是老鼠。因为老鼠的生活在地下这一优势，可以让它躲过核爆炸的袭击，成为地球上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另外老鼠有着敏锐的知觉和聪明的头脑，就目前已知的地球上的物种，进化最为快速的除了人类，就是老鼠。

老鼠的学习能力特别强，它不仅可以识别毒药，而且即使错食了，它也能通过呕吐以及大量饮水自救，类似我们人类的洗胃。

至于其它老鼠笼子，夹子，粘鼠板，充其量也就能对付一下那些未成年的幼崽，对成年老鼠来说，早已经成为其生命中的经验而云淡风轻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事还真靠谱，有一天我们人类歇菜了，老鼠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从一个地下工作者转正为国家干部或者民企老板了，它们还可以尽情享受人类留下来的科技成果，继承人类发展历史所产生的那些灿烂的文明。

也许几千万，或者几亿年之后，在地球上拿着手机，开着汽车，偶尔坐在咖啡馆里写着伤感小说的，将会是它们――那些聪明的老鼠。

到了那么一天，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像我们记得恐龙那样，也记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