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刚到新西兰的那一年,我曾经在南岛的布雷尼姆城中一个房地产价格较高的城区里,租住过一年。
那所房子的设计比较现代化,但是房屋所使用的材料却很一般,是那一种典型的商品开发房:房主买下土地快速地建起房屋,然后出售或者出租,以便于在最短的时间里,赚得最大的利益。
住进去的那个深秋,新西兰开始提起进入了雨季。
我所租住的房子的那单层玻璃窗和拉门上,由于室内的温暖和户外的寒冷所凝聚而成的水珠不断的流淌到地毯和窗台上,在偶尔停雨的午后,在炽热的骄阳的照射下很快便发了霉;寒冷的秋夜里,尽管开足了暖气,也无法驱赶卧室里寒夜的气息。
住在那样房子里的我,心情自然也是压抑的。唯有从厨房的窗户望出去的时候,与我家隔着一个栅栏的那一家小农场里,那挂满了枝头的橘子和柠檬树,以及那农舍下盛开着的五颜六色的菊花和马蹄莲,让我那在寒冷中抑郁着的心,有了一丝生机和暖意。
图片来源于网络偶尔会有几只吃饱了青草的小羊走到我们两家用做地界的栅栏前,用好奇的目光凝视着正在晾晒着衣物的我,让我不禁对这个地价如黄金的街区里,拥有那么大面积土地的邻家而感到好奇。
“能抵御如此强大的金钱的诱惑而保留着农场生活方式的这家人,一定是极为富有的吧?”我时常这么想;可是仔细观察过那家的房子,却是有些破败的移民时期的木板房。那年老失修的样子,让人们不禁生出了会被风暴吹倒的担心。
图片来源于网络我偶尔可以看到农场的主人坐在除草机上,在被拥挤着的现代化房屋院落环绕着的花园里,那巨大的草坪上除着草,在他驾驶着除草机靠近了我家围墙的时候,他总是友好地举起手,向我打着招呼。
有一个周末,邻家的农场主看到我正在房前的花园里拔草,便隔着栅栏与我交谈了起来。
他告诉我自己刚刚过了九十岁的生日。
“九十岁?”我不禁反问道,看着他那透着朝气的面孔,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九十岁!”他自豪地重复道。
“你知道吗?我是在这里生这里长的,我小的时候,这里都是我家的农庄和牧场……”
“哦?是吗?那后来呢?”我好奇地追问道。
“后来……”老人将目光投向我身后那些错落的房屋和院落,有些落寞地说道:
“后来,我父母去世了,我家的农场按照他们的遗愿被分成两份;你现在住的房子,是在我哥哥曾经拥有的土地上建造起来的;他在得到了土地后,便开始动脑筋如何利用手里的地产来赚钱。于是,他将土地分割成了许多的小地块,盖上了房子,然后转手卖掉赚了好多的钱……那一块从我父母手中继承来的农场也在他的手中变成了街市。”老人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丝丝的遗憾,像是为失去了的农场而感到惋惜着。
“后来,赚够了钱的哥哥搬去了北岛,为自己买下了一大块望海的土地,盖上了房子,想在那里退休养老;可是房子还没盖好,自己却死于心脏病……”
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他去世后子女为争夺家里的财产闹上了法庭,好好的一个家变得四分五裂的,唉!不值得啊!”
在老人的叹息声中,我望了望他身后的那一座城市里的农场,似乎看到了他为了继承父母留下的土地,而经历过的无数的心酸和努力。
那一刻,我不禁为他身后的那一片被金钱和物欲所围剿着的绿岛而担心了起来。
一年后,我们一家搬出了那座房子,搬进了丈夫自己动手建造的新居。
临别的时候,老人提着一大篮子从树上摘下的橘子,从栅栏的另一侧递给了我,做为他送给我们一家乔迁新居的礼物。
一晃,十年过去了……
有一天,我与丈夫开车路过了那一片城区,发现那一年我们一家租住的房屋,已经被淹没在了一大片新开发出来的洋房和花园中,而那一座农场,那座古老的木板房;以及挂满了果子的果树和开满了鲜花的绿草坪,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我不禁问丈夫道。
丈夫摇了摇头,对我说道:“那最后的一片城中农场在老人去世后被他的子女们买给了房地产开发商……那一座绿岛终于被淹没在了物欲的海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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