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年三叔三十岁遇到二十出头的她,认定了命里的那个人,果断的把她带了回来。
村里第一次来了一个外地媳妇,大家都好奇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愿意来这样的穷乡僻壤的地方?
一头当下最时髦的爆炸头,皮肤很白,丹凤眼,柳叶眉,穿着一条长裙,修长的美腿若隐若现,年轻又漂亮,村里的老人不明白如此漂亮的三婶为什么选择了整整大她十岁的三叔。
那时候山西的矿产业吸引了大批大批的工人去挖矿,没啥文化的三叔就是首当其冲,也许太阳出来的时候进去,太阳还没有下山就再也看不到阳光了,高风险的行业都是拿命换钱,挣得也多,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三婶已经买了钻戒。
三叔脾气非常不好但对三婶很好,三叔不讲卫生,很粗鲁的一个男人,没事了就给别人吹嘘自己的老婆多么漂亮,每次说话被烟熏的甚黄的牙齿露出来总是带着食物的残渣,口水直溅,我没法想象那么爱干净的三婶怎么受得了这样的三叔。
三婶怀孕了,三十多得子,三叔很是宝贵,奶奶希望三婶回来养胎,三婶觉得婆婆哪有自己的妈妈照顾的好,挺着大肚子回了娘家,那年她娘家正在建房子,三叔下洞子的频率更高了,自己还承包了一个矿,挣得钱从来没有问过奶奶生活的咋样,钱都打到三婶的专用账户。
那会三婶的父亲对三叔很好,毕竟女婿承包了建房子的钱,还给远在湖北的三婶开了一家超市,尽管三叔年纪有些大,矿里的缺氧,让他又黑又瘦又老,能挣钱的三叔很得三婶娘家人的器重,房价很低父亲让三叔回来购一套房子,三叔总是说自己的家就在湖北了,父亲再也不好说什么了。
三叔挣得钱多了,说话更飘飘然,小叔羡慕三叔,请求自己也能跟着三叔挣大钱,不顾家里反对投奔了三叔。
三叔竟然没有要自己的亲弟弟跟着自己下矿,而是介绍了另一个矿上,那天的天气阴沉的让人害怕,母亲总是说眼睛跳可能要发生不好的事,我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根本不懂能发生什么事情,一个电话彻底打破了屋里的平静,父亲背了一个包,眼睛红肿的吓人,一句话都不说急匆匆的打的要去山西。
小叔临死都没有见到父亲,他咽下最后一口气都叫着父亲的名字,他渴望活着,父亲赶到时,一具炸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已经在冰柜里冻的僵硬,父亲不敢相信这就是还在给自己撒娇的弟弟,三叔还在自己的矿上忙活,父亲千里迢迢都赶到了,可三叔近在咫尺却无动于衷。
赔偿金下来了,父亲似乎多了几缕白发,忍憔悴的不忍直视,三叔说自己走不开,父亲一个人抱着小叔的骨灰盒回来了,三婶也从娘俩赶了回来,第一句话就是问小叔的赔偿金怎么分?毕竟小叔无后,除了父母,兄弟姐妹都有继承权。
父亲的脸黑的让人害怕,那是好脾气的父亲第一次发火。
“小华走的时候是失血过多,一个人躺在井里是何等绝望,他有个亲哥哥在那,他渴望被救,可是他永远不敢相信到死哥哥都在忙,现在骨灰还没有下葬,亲嫂子第一句话问怎么分钱,钱都给你你敢花吗?为肚子里的孩子多积德吧。”(小叔的小名叫小华)
“哥,你咋说话的?我也是为了家里好,父母年纪大了,迟早我们都要管,万一弄丢了小华的命钱他不就白死了”三婶从十六岁在社会奔走,好一能说会辩的舌头,眼泪还哗哗流下,感觉自己的好意还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小叔下葬的时候雨很大,三婶借口有孕就没去,家里也没说啥,爷爷奶奶几乎晕过去,白发人送黑发人,弟弟作为家里唯一这辈嫡子长孙在前面抱着灵牌,小叔无后,唯一披麻戴孝的就只有我们几个孩子,天怒说着,哭泣着......(我的弟弟,不是三叔的孩子)
三叔劈头盖脸的一个电话“我不在,你们就这么对待我儿子和媳妇的?”丝毫没提小叔。
父亲不知道三婶怎么给三叔说的,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父亲最终决定给了三婶五千块,理由就是挺着肚子回来不容易,剩下的钱都给爷爷奶奶存了起来,三婶骂骂咧咧的,第二天就坐上了回娘家的大巴。
2
三婶给三叔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三叔乐的合不拢嘴,父亲再次提醒三叔回来购一块建房子的地吧,三叔一口拒绝,三婶娘家人怎么怎么对他好,然后就开始数落爷爷奶奶没本事,也没有帮他带孩子,家里家外都是靠他自己一个人操劳,父亲叹了叹气挂了电话。
三婶在年代给孩子喂的都是六百块钱的奶粉,什么概念相当于一个名办老师一个月的工资,只够弟弟吃一个星期,金镯子已经换了一个又一个,弟弟能吃饭的时候,三婶每天都要给他蒸一个鸽子,说是很补身体,弟弟小小年纪都比一般人壮实的多。
天有不测风云,不知多少人埋葬在山西地下,国家强制性不准开采矿产资源,三叔也偷偷干过,打游击战,不检查了开工,检查了歇气,直到彻底关闭,没有高收入的三叔打算去和三婶一同经营开的那个超市。
三婶的家人突然对三叔的态度一百八十个大转弯,曾经的好女婿变成了吃干饭的废物,家里的房子三叔出了多一半钱,可三婶却说那是自己父母的房子,作为女儿不能吃娘家的饭,三婶经营不善,很快超市以低价打了出去,三叔受不了三婶家里的指桑骂槐带着三婶儿子一起回来了。
父亲很热情的接待了多年未曾回家的三叔三婶,岁月没有给三神带来任何沧桑变化,依旧那么明艳动人,还多了做女人的妩媚,三叔依旧要紧三婶。
奶奶就像一个保姆被三婶指使的团团转,多年未见,三婶开口就向奶奶借钱。
“妈,我和建国决定要投资一笔生意,希望你们能支持下。”(建国三叔的乳名)
“这个我也做不了主,都是你哥做主的”奶奶紧握双手,紧张的看着父亲,十分为难,家里所有的都是父亲操劳着,包括油盐酱醋,为了防止兄弟姐妹争这笔钱,父亲管账,姑父管钱,奶奶又害怕得罪三婶。
“新城,你把钱给你弟妹吧”奶奶不安的看着父亲。
“妈,那是小华的血汗钱,我做了这么年的生意,哪有一夜爆发的道理,还得脚踏实地。”
三婶看父亲态度坚决,又哭又闹“我的命真苦,回家连个房子都没有还得住哥嫂房子,借点钱做个生意也不行,该嫁了一个窝囊废……”
三叔火爆的脾气一下一爆发了“这么多年,我不靠家里,三十多得一子我都活过来了,今天靠谁,谁他妈的都不靠”说着拉着三婶出去租了一套房子。
奶奶忍不住抹着眼泪,多年不见的儿子似乎变得陌生了许多,她都有些不认识了。
3
三婶突然似乎变了一个人,说话也没有冲了,而且烧的一手好菜,人变得特别勤快,不仅自己带孩子,还督促着三叔和父亲做生意。
父亲也是很欣慰,谁不愿意一家人和和气气的相处,父亲带着三叔做了土特产生意,打造了属于自己品牌的木耳。
伐木,种植,技术,每一步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三婶就像一个开了挂的女人,每天早晨五六点就起床督促工人种植,亲自检查种植的是否标准,一个外地媳妇如此卖力,大家都夸三叔娶了一个又漂亮又能干的好媳妇。
三婶对爷爷奶奶更好了,这么多年来未曾买过什么,可投资了那么多钱进去的情况下,给爷爷奶奶从上到下都焕然一新,旁人都羡慕奶奶有那么好的儿媳妇,奶奶洋洋自得。
三婶对别人都好唯独对自己苛刻,活都是抢着干,对三叔也是体贴入微,只是她用方言打电话时,劈劈啪啪我们一句都听不懂。
付出总是有收获的,在父亲的带领下,三叔三婶种植的木耳收成不错,狠狠赚了一笔。
“开发区的房子开盘了,你们还是买套房吧,有个固定资产还是不错的”父亲还是不死心,又开始劝三叔买房。
“哥,买房不着急,等儿子大一点买也没事,我们还年轻得多挣钱。”三婶顾家的模样越来越得到这个家的认可。
三婶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条的时候,又给奶奶借钱。
“妈,这次机会错过了永远就没机会了……”
“我做不了主。”奶奶表示无能为力。
我不知道三婶怎么说服奶奶的,奶奶把一家人都叫了去。“小华走了,钱是留给我和他爸,我有权做主。”奶奶硬生生的抛出这话,父亲的脸都绿了。
“哪个孩子有事业心我都得支持,今天必须给老三拿五万。”奶奶黑着脸一副不可商量的模样。
三婶装的楚楚可怜,一副贤惠的样子。
“我坚决反对,小华的赔偿也就那么多,一下子拿了,以后万一你们生病了怎么办?而且那是小华的命钱必须花的其所,我做生意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动过一分钱,现在还是不可以动。”父亲也有些恼怒。
“哥,我知道你怕啥,你不就顾虑我是外地人,骗了父母的钱吗?我知道就算我生了儿子也没用,我在你们眼里终究是外地人,是骗子。”三婶委屈的哭了起来。
“哥,不管你对雪花有啥意见,可你总的信我吧,项目我去考察了,万无一失,如今我自己存了一些钱,加上借妈这点钱刚好三十万,做个生意富了就买房,和你们住一起不好吗?”
“哪有什么生意那么好做,我十几岁出来做生意,到现在也够几个孩子稍微富足的生活,一口气吃个大胖子哪有那么好的事?”父亲不希望三叔脑子一根筋。
“说白了,你就是不想帮我。”三叔一巴掌朝着桌子拍了下去。
“哇,”熟睡的弟弟一下子哭了起来。(三叔的儿子)
“那么大声干嘛,把孩子都吓哭了”三婶指着三叔嚷嚷“哥,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想这个钱的,门槛费都要那么多,我们也没办法。”豆大的眼泪从这个女人眼眶而出。
“就一万你们要了就要,不要就算了。”父亲洋装要走。
“老二,这么多年我们也没有帮上忙,你在多一点。”
“妈,你是不是中邪,你以后吃什么。”
父亲强势的态度,三叔一张一万的欠条换了一万块现金。
赚大钱的三婶用着听不懂的方言打着电话,带着三十万,留下孩子给了奶奶,就奔着致富的路。
没过多久,三叔又打来电话,说是三婶父母管他们要钱,三婶不给一狠心把自己的手指剁掉了,钱全部投了资,没钱看病,父亲也是一个心软的人,又打了五千过去,父亲一个劲的叮嘱三叔不要被骗了,三叔总是信誓旦旦说自己混了这么多年,能骗他的人还没有出生。
三叔三婶再次回家的时候,丝毫没提投资的事,父亲不问也知道钱肯定都亏了,三婶回家再也不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跳楼,喝药,天天上演,奶奶提着胆将就着三婶,一瞬间被羡慕的男人成了饭后消遣的对象。
三婶提出了出去打工,三叔也是放心三婶,两个人出去打工,年幼的儿子甩给了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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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三婶再一次回来的时候,肚子已经微微凸出了,我们都心知肚明,三叔三婶不在一个地方打工,三婶的孩子......
父亲很生气,三叔头顶青青草原自然没脸回来,三婶说要带走她们的儿子,父亲强烈反对,三婶没有工作,还没和三叔离婚就有了别人的孩子,她强烈要带走她的儿子,其实三婶早就有了自己的小算盘。
三婶的一个表妹多年未孕,曾经见过小弟弟,觉的非常可爱,曾经都有想抱养的意思,如今又许下承诺,给三婶一份丰厚的嫁妆钱,条件就是带走小弟弟,奶奶整天跟着小弟弟,生怕三婶带走了小弟弟,没法给三叔交代。
三婶带不走小弟弟,但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包括曾经给小弟弟买的银镯子,金锁,都说三婶是个狠心的女人,硬是没有给孩子留下一条活路。
一转眼,小弟弟都十五岁了,这期间我都快忘了曾经还有一个三婶的存在,这期间,三婶从未给家里打一个电话,从未问过她的儿子好不好。
三叔因为受不了三婶的欺骗,加上巨额的债务,人有些恍恍惚惚,很多人都说三婶走了,三叔精神不正常了,三叔也未娶,只有爷爷奶奶照顾着母子俩,加上父亲母亲的支援,一家人勉勉强强的过日子。
三婶又突然回来了,多年未见,她似乎发福了,只是精神状态不太好,三叔见到三婶,精神不太正常的三叔,我依然感觉到他眼睛一亮,我想他是爱极了这个女人吧,奶奶做了很多好吃的,有人说三婶终于知道回心转意了,三叔后半生也有人照顾了。
小弟弟始终没有叫一句妈妈,我想他从小没有母爱,突然一个女人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叫一句妈妈,是我也应该做不到吧。
三婶仍然讲着我们听不懂的方言,一个电话就能讲一个多小时。
终于在三婶晕倒,我们知道了她回来的目的,她需要骨髓移植,她的儿子可能就是最佳移植,她醒来跪下求她儿子原谅她,小弟弟目光呆滞的看着这个女人,这个妈妈真的太狠心了。
小弟弟说什么也不同意移植,他不愿意自己承受那么多去拯救一个所谓的妈妈,三婶含着泪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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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到了适婚年纪,我妈告诫弟弟不许找个外地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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