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山上,楚惊鸿正密切注视着白阳楼里的动静。
她似一支飘零的浮萍,时而脸露忧色,提心吊胆;时而又如释重负,定下心来。就这般,跟随着楼中的变化,她的心也来回摆动,大起大落。
就在林氏兄弟伤到尹漠然,惹她担忧之时,一声轻笑悠悠传来,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了碧云山上。
她随声望去,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脸上尚存着几分稚气,从天空中飘然而至,落在了自己身旁。随后,那女孩便开口说道:“公子,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救出牢中之人了。”
一旁的神秘男子则应声道:“你是否也将其他的人一并救出?”
女孩微微一笑,答道:“这是自然,您的吩咐,我哪敢不做到?不过,凌大哥麾下的人,倒是自行有了救助那群人的想法,省去我诸多麻烦。”
神秘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答道:“飞雪,你并不是我的随从,又何必对我用尊称?”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方继续说道:“此事一成,将来的路便会轻松许多。”
看着这一问一答的二人,楚惊鸿有些迷糊,轻语道:“先生,敢问这位姑娘是?”
未待男子说话,那女孩就作揖抢答道:“惊鸿姐姐你好,我是欧阳飞雪,我家公子的贴身丫鬟。”
语罢,她还对男子做了个鬼脸,惹得对方一阵无奈。
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也让楚惊鸿有些讶异,便寻问道:“飞雪妹妹,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姓名的?”
欧阳飞雪没有回答,而是头部微低,双手搭背,来回踱步,作沉思状。过了一小会,她抬起头,将右手移至下颌,作抚须状,老声老气地答道:“这事啊,可说来话长咯!”
“噗。”对方的行为让楚惊鸿莞尔一笑,捂嘴答道:“那你长话短说不就好了。”
听闻此言,女孩将双目一转,便又老生老气地接话道:“是凌大哥告诉我的。”
“是他?什么时候?”楚惊鸿有些急切的问道。
女孩的眉间露出一丝笑意,倩声回答道:“惊鸿姐姐,一句话已经够长了,再加两句,就无法短说了。”
她的声色突兀的转为稚嫩,还夹着几分戏谑之意。
楚惊鸿自是懂得对方在捉弄自己,可仍旧双颊一红,不知如何回答。些许过后,她咬了咬牙,恳求道:“好妹妹,是姐姐的不对,你快跟我说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行为让女孩眉开目笑,就仿佛得胜了一般。片刻之后,她止住笑意,方才答道:“若是细数的话,也有六七个年头了。”
“呀?”楚惊鸿讶异道。
“楚姑娘不必讶异,八年前凌兄云游四方,广交好友,我与飞雪都是他当初所结识的朋友。”一旁的男子适时回答道,解释了女孩的话。
楚惊鸿自下寻思道:“八年之前,倒还真有这事。他那时没有带我一同前往,结交一些我不认识的朋友也不足为奇。”
就在此时,一声惊呼传来:“哎呀,那位黑衣男子,是尹大哥吧!可真是厉害,剑气纵横,破开铁伞后,还能离鞘发出,直攻另一头的握弓之人。”将她的思绪再一次引向了白阳楼那头。
白阳楼下,尹漠然剑刃染血,与霍龙飞相对。而林笑地则是抱着林哭天的尸体,步履蹒跚,一瘸一拐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待已看不到林氏兄弟的身影,霍龙飞方开口道:“以拔剑术对付他们兄弟二人,可真有些大材小用了。”
尹漠然不为所动,静不作声。
霍龙飞又是笑道:“你还是一如既往,不过今天,可插翅难飞了。”
语罢,二人同时化为两道黑影,于半空中相撞,有长剑交击声不断从中传出。
盏茶过后,黑影分散开来,各自回到了初始的位置。
霍龙飞点头称赞道:“你虽负伤,可身手仍旧矫健,方才我刺出的几十剑,依旧能够轻松接下。”
他的神色冷冽,言语中却夹着一丝笑意,仿佛是因对方的高超武艺而兴奋。
随后,他继续道:“上回交手,你凭飞天之翼破掉了我的九方剑定。那么,这一招剑定九方又是如何?”
声未至,招数却已先至。只见他突兀的出现在尹漠然跟前,长剑闪烁,同时攻向了九个方位。
何为九方?上下左右,斜左右上,斜左右下,是为八路。在其正中,加补一剑,则九方俱到,一面俱全也。
这与当初的九方剑定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前者乃是凭身法迅驰,一化为八再合一,从四面八方,中心一点同时攻来,迫得对手应接不暇,以求制胜。而剑定九方,则主攻一面,由点化面,配上缩地之迅驰,使人避无可避也。
是故,尹漠然没有闪避,他将手中长剑击出,同样攻向了九个方位,化解了这神速的一招。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真可谓是挫人士气之举。但霍龙飞却毫不介怀,反倒是思索起二者武学的异同来。
他自下琢磨道:“看来二脉武学,差异主要在身法之上。”
紧接着,他再度回想起上次交锋之事,便恍然大悟。
原来,古剑派二脉的武学,皆以快字为纲、以简字为胜,讲究以最快之速,行最短之距,出最简之招。若是细说而来,又分为内力、剑术、身法三篇。古剑派武学者,想要修得门派精髓,必须有极度精纯的内力为根基。故其门人,皆修行独门内功天魔大化心诀。此内功精纯无比,却霸道异常,若在体内流转的量过多,往往会导致施术者经脉寸断而亡。正因如此,此派武学者,皆限制自身内力,无法如正统武学者那般,气贯长虹,遮天盖地。剑术乃是此派杀招,要义在于靠其速而不靠其招,凭基本剑式与极致之速攻天地各方,达到无法可御,无坚不摧的效果。至于身法,则是古剑派最过人之处,也是二脉最大的区别。二脉的身法,都讲究乘风而动,引风之力于全身经脉,身形一动,便无影无踪。可在专注点却有所不同,缩地一脉专精于速度的极致,在速度上登峰造极,凭此更是创出九方剑定这种不可思议之招。而飞天一脉,既求其速之又求其活,在速度上虽略逊一筹,但凭借飞天之翼,得通天之能,有莫测变化,揣度无常之威势。
想通这一点,霍龙飞也耐下性子,不再急于求胜,而采取稳扎稳打之法,用以消耗对方的内力。
与此同时,另一方向上,云澜纵身而出,来到青衣人的跟前。
青衣人凝视着对方,低声说道:“一月不见,大师仍旧神采奕奕也。”
这话看似夸赞,实则带着些许讽刺之意,云澜自是懂其中含意。只见他脸露悲色,轻声叹道:“禁刀令之事,伤及无辜,本就使我心生愧疚;方才所放箭矢,又令白阳楼中死伤众多,我心悲伤,何来神采奕奕一说?”
“哼!”青衣人一声冷哼,应声道:“既是如此,为何不阻止霍峻熙行此无道之事?”
“贫僧何尝愿意如此?只不过霍将军以武派之人自称,不肯听贫僧的劝告。为今之计,只能早日将施主等一干人擒下,以阻止惨剧继续发生。”云澜脸上的悲伤之色越加凝重,言语中的愧意也越发浓厚。
可青衣人却置若不闻,还加重语气道:“说的倒是好听,擒下我等,阻止惨剧。可事实上,只要有霍峻熙这种人存在,只要有这种无道的制度存在,这种惨剧就不会消散。”
听闻此言,云澜定下心神,发问道:“那施主的又打算如何改变这种状况呢?”
青衣人一反之前,正色道:“天之道,其损有余而补不足也。人行天道,施以均分之策,消除不平,则天下安逸也。”
可云澜略作沉思,便摇头反驳道:“天有天道,人有人道,怎能一概而论?人世之道,虽损不足益有余,可却是万千年来所行之道,有深刻缘由包含在其中,怎能一语否定?”
听闻此言,青衣人轻声一叹,低语道:“大师,你还是如同上回般固执,既然如此,还请再度赐教。”
语罢,两道剑气,破空而出,攻向了前方的云澜。
深知对方的实力恐怖,云澜也不敢托大,八卦破空掌发出,化解了对方的剑气。
而青衣人则趁着云澜招式之间的空隙,近到他的跟前,想凭搏杀之术取胜。
只见青衣人身法敏捷,游荡在云澜的四周,时而以指尖化出的剑芒进攻,占尽了先发之利。
另一边,云澜则是毫不惊慌。他将自己的身形稳住,以所在之地为中心,双掌摊开,双腿成弧,画地为圆,身动似球。引不尽内力在球外流转,形成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之势,从而将青衣人剑气一一拨开,使之无法伤到己身分毫。在大约五十招左右的时候,他更是凭此抓住青衣人的破绽,双掌击于对方胸前,将其震到了五丈开外。随后接上两道迅猛的掌风,大有锐不可当的威势。
这一套下来,行云流水,无懈可击,打得青衣人措手不及。千钧一发之际,他只得将内力挥出,掀起地面的青石砖瓦,于前方形成一道屏障,用以阻挡对方的掌风。
二者相碰,尘灰飞溅,掩盖了整座白阳大楼。
半晌过后,那烟尘方逐渐退去,青衣人的身形自其中缓缓浮现。
他的神色凝重,嘴角染着些许鲜血,心中生出些许懊悔之意。他原以为云澜进入第三境界后,会落下平常武学的研习。可对方的搏杀之术却出乎他的预料,竟能后发先至、后攻先到,凭借力打力之法,将己方的招数尽皆化解。在最后,对方发出的两掌,更是将武当长拳与少林般若掌融为一体,刚柔并济,威力远胜平常,迫得自己瓦解不及,被其震伤。
想到这里,青衣人由衷的赞叹道:“云澜大师果真武学奇才也,一月不见,内力更加精进了。”
云澜却不以为然,答道:“少将军、那位黑衣少年以及施主,哪一个不是天纵之姿?若不是因为年长几岁,我又如何能够制胜?”
青衣人微微摇头,叹气道:“这个世界上,有人惊才艳艳,高歌猛进;更有人博约观取,厚积薄发。孰强孰弱,不到最后又如何知晓?大师,还请继续赐教。”
语罢,二者便同时沉寂下来,只余凝重的氛围在中间蔓延。
些许之后,云澜率先动手。他将双掌接连击出,金色的光芒便一飞而出,袭向五丈之外的敌手。
那光芒如大海的浪涛,一波接着一波,一波更比一波强。初始之时,不过半尺长宽,到后来,竟有了两丈之大。
青衣人本气定神闲,镇静自若,轻轻松松地瓦解了前几波攻势。可越是往后,他的脸色便越加难堪,乃至凝重到了极点。
三十五波气浪侵袭之后,云澜突兀的一声长啸,随后将双掌同时击出,浩瀚的巨浪便于半空中形成,携翻江倒海之势,扑向那弱不禁风的敌手。
青衣人的脸色阴晴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要破解此招,自己唯有拼尽全力。但自身本就已经受创,若再过多消耗内力,恐难以逃脱。
就在这时,一声鹰鸣自高空传来,让他瞬间下了决心。只见他浑身的内力涌动,在周身形成三尺厚的气墙,硬接那奔腾而来的巨浪。
海浪震动四方,其中人影却岿然不动,大有清风拂山,明月映江之意。
望着那不为强招所动的青衣人,周围侍卫皆有些目瞪口呆,为其折服。但青衣人的心中却十分苦涩。他气自己运,屹立如山,想要凭此化解对方的招数。可对方的内力却高他一筹,如何能够轻松化解?周身气墙,随挡住大部分内力,可仍有些许破墙而入,震得他气血翻腾,伤势剧增。但是如今,他却顾不得这些,在云澜招式结束之后,便将周身气墙震散开来,激得尘埃飞扬,遮住了场中四人的身形。
一边尹漠然当即会意,聚内力于长剑之上,将霍龙飞一剑震开。随后,飞天之翼张起,破空而行。
与此同时,青衣人也御剑乘风,扶摇直上。
若是一般高手,定无法阻止二人;只可惜,下方之人乃是云澜。
他将双掌对外张开,分别朝向空中二人,便有两股引力莫名生成,缓住了二者的身形。
而一旁的霍龙飞,则是趁此机会,踏空九步使出,攻向了尹漠然。
青衣人内力精深,仅片刻便挣脱开来。可尹漠然那头,却不容乐观。上一次,他凭长剑斩断对方内力,方破解此招。可如今,还有霍龙飞从身旁攻来,他又如何再施此法?
青衣人也看穿了他的状况,稍作思索,便果断出手。
他浑身的内力涌动,引起周围气流的螺旋,自虚空中生出一股巨大的剑气。
他高居于半空,神色冷漠,宛若天神。随后,右掌一挥而下,那剑气也飞流直下,攻向人群中的霍峻熙。
察觉到剑气的目标,云澜不禁在心中暗呼不好,只得放下手头招式,纵身跃到霍峻熙前方,阻拦那巨大的剑气。随后,浑厚的内力便从其体内迸出,化为一座金身的罗汉,硬接那道猛烈的剑气。
砰的一声响起,金身罗汉与巨剑,同时消散于无形,化为肆虐的内力,点亮了黑夜里的天空。
云澜的口中隐有血液涌出,显然是受到了内伤。可另一边,青衣人也不好受。
他的这一招,乃是围魏救赵之法,凭借攻击霍峻熙,迫使云澜中断掌力,好让尹漠然逃脱,可却耗光了自身所有的内力。
只见他脸色苍白,脚踏的剑气缓缓消散,便要从半空中掉落下去。
尹漠然发现了这个情况,再也顾不得理会攻来的霍龙飞,飞天之翼全力张开,径直飞向了青衣人那方。
这种不计后果的行为,使得他中了对方一剑,鲜血不断从中涌出。可他却毫不理会,一手抓住青衣人,飞身落入了碧云山中。
题外话: 大学狗的考试周来习,先不写了,考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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