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得在去阎连科家的途中,王国强老师又颇有意图地对我们逐个提问:“你觉得这到他家的意义是什么呢?”轮到我已经最后一个了,然而这等待中,我却思维紧张阻塞,慢慢地说:“一次体验吧。”这时我忽然看见了窗外闪着金光的路面,很感奇异,颇为兴奋地笑说:“你看今天的路面也发着金光呢。”王国强老师笑了笑,说:“之前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吧?”确实没有,不过现在是确实要思考其意义了。为了强化我对“真实”体验与坚守,我要在意义面前在加上“真实”二字,组成“真实意义”这个词组。这也是此次回忆反思的本旨。
我认为这次经历,使我极大地摆脱了对阎连科“荒诞现实主义大师”“中国最具潜力诺奖获得者之一”的标签化教条化认识。他的老家和我们家并没有截然的差别,一样的土地,一样的草,一样的树,一样的家常。他是从那样一个半城半乡的地方成长起来的。我对他的认识和体验中灌注了更多的世俗现实因素,似乎好像能感到一个真实鲜活让人感到亲切的阎连科了,那个从小到大时常在我耳边响起的“田湖”“田湖街”的名字似乎也更亲切了。不知有一天遇见阎连科,说一声我也是嵩县人,感受会怎样呢?
这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来看,总奇异地感到那次经历已经在我脑海深处建立了一个真实鲜活的独立而自足空间。它从整体性的繁杂世界中分离出来,在我身体中生根,我于是能够更轻松地观察认识它。这大概是时间的功劳吧,它奇异地转化了一些事物。我也感到,那样一个整体印象已经渗透入我的潜意识,在阅读中总要不自主地浮出,我也许能从中攫取理解阎连科的钥匙:讲到过往不自主哽咽的老母亲、年少多病然而现在康健的“大姐”、那块至今长满了草栽满了树的“土地”、那条书中还没有读到的河、大家围坐一起和谐交谈的场景……
然而当时,身处其中时感觉并没有现在鲜明,甚至还要更平淡。记得初中时,阅读《紫藤萝瀑布》《春》《端午的鸭蛋》的课文时,总惊佩作者感受力的强烈与奇异,每每自卑于自己毫无文学天赋。然而现在却觉不然了。真实的生活,感受却不总是那样奇异的,大半是淡淡的、平平的。虽然是一次有意的实地体验,但我得到的感受却是自然的质朴的,几乎就是日常生活一般,也许恰恰是因为在此之前没有深入思考此行的意义吧。这种生活化的实地体验,多半是很随意的,因为随意,所以开放,所以有许多“惊喜”。我想无论如何,真实的生活应该是随意的,否则鲜活的感受就灭绝了。
当然一次生活经历,总是充满了无穷的意义,除了我们自以为主要的,还有其它的。我从对“其它的”的探寻中,又一次发现确认了自己的“细节感知力”和“情绪记忆力”。
我想截取一个独特画面来展现这次经历的其它意义:
之后又去了两程故里,看到露天玻璃捐款箱许多钱,惊喜之后才发现大多是黄绿的一元,许多也都残破了。我们先前议定去吃王亦楠老家的葡萄,出了门便就立刻启程。亦楠他爸开着车带一队人老远地先走了。也许是怕葡萄被吃完吧,王国强老师车也开得也很快,然而还是赶不上,便感慨地说:“望尘莫及,望尘莫及,唉,这连尘也望不见呀。”我笑了。亦楠和老师的两个小女孩在说话。大女儿上四年级了,笑说:“我们班有一男生说他喜欢另一个女生,喜欢了很久……”亦楠笑说:“你们好八卦呀!你们怎么这么八卦呢?”不知怎地,亦楠和小女儿“吵”起来了,小家伙又得意又洋气地说:“那你不是洛阳人,不是中国人,你是美国人,你是——”好像没说完便哈哈大笑了。
我和王国强老师谈起了阅读范美忠《民间野草》的方法,看他是怎么思考的,怎么阅读的,怎么研究的。有一时,我也很是困窘,因为面对如此绝佳的求教机会,我脑子却想不出一个好的问题,大都沉着默。终于,我又犹疑地提出了一个问题:“老师,你说鲁迅真就那么伟大吗?”问出之后,我就很后悔很紧张,觉得这是一个“太简单”的问题。然而老师似乎毫不介意,很自然地说:“关键是他在我们中国文学史是一个迄今为止无人能超越的人物……”当时我也并不很理解这句话,而且也颇有些惘然,因为每一次跟他打电话,他对鲁迅的评价好像总有些不同。现在听了许多关于鲁迅的课,更加仔细深入地阅读他的小说,虽然仍没有从内在深处理解那句话,但的确也更加喜欢他了。
到了地方,却发现家里没人,更没有钥匙,于是就回县城了,没有吃成葡萄。中午吃的是面条,名字已然忘却,只记得是王国强老师请的客。吃饭时,王国强老师还提出了一个问题:在《土地》一文中,父亲发现并开垦的那片荒地究竟属于谁?我当时也发表了意见,但总记得不太高明,问题也没有一个讨论结果。大家从此分开,没有再见。晚上时候,十读阎连科的群里已经出现了几张质朴明亮的葡萄照片,野树先生表示说很好吃。
(2019.5.23.四)
感觉自己现在的逻辑感没那么锋利了,不知是内化了还是弱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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