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信

作者: 痞师傅 | 来源:发表于2017-06-19 21:36 被阅读0次

    许多人在路上忙碌如常,不知为何而忙。喧嚣整日的烟尘漫过被年岁风化的白墙,无言的躺在院内斑驳树影下的琐碎几行书信。视线所及处,手写的字句氤氲了看信人的双眼,附着锈迹的镯子在纤细的手腕上不住地轻颤,似乎正在缓缓地诉说一段秦淮河畔的琐碎时光。

    小时候听爷爷抚着自己半长的头发颇有感慨的说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只觉得写的挺美,到现在回想这句话,半夏才恍然大悟,这就是生活啊。

    终日游荡在秦淮河岸,日头虚晃,只为了能听到河畔画舫船娘的歌声,七岁的半夏只觉得从船舷到舫顶,两岸的灯影也比不上那歌声,船娘的歌声中跌宕的是一种自己说不清的情。听罢了歌声,便沿着青砖,黑瓦,似是徽派风格的白色马头墙,伴着酒馆老板的吆喝声双腿慢慢的向医馆的方向挪动,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爷爷对自己疾言厉色的说教。在半夏这七年不长的年岁里,若是去学校算得上是第二等头疼之事,那么爷爷在医馆中无时不在摆弄的各味中药便称得上是第一等头疼之事。爷爷的医馆坐落在小镇的角落,地方虽是静僻,闻名而来的人却也不少。爷爷的可是这秦淮小镇上数一数二医术高明之人,饶是半夏从小谈中药色变,却也在小伙伴面前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毫不吝啬的吹捧爷爷的医术,这着实是一件可以值得让半夏从小骄傲的大事。

    还没偷溜进门,耳中便传来爷爷爽朗的笑声,“爷爷今天这么开心,就不会怪我逃课出去玩了吧”半夏心里暗想。慢慢的走到大堂外,斜倚在半人高的花盆边,半夏看到房中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女孩正在和爷爷请教中药的效用,也正是她逗得爷爷哈哈大笑。“不就会说几个中药名吗,哼,”想起爷爷对自己的严厉,现在却对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哈哈大笑,半夏心里立马涌上一股羡慕的情绪。年少的心思单纯无二,半夏只觉得站在爷爷面前那个女孩一定不属于自己这种野路子的人。

    兴许是在门口站的时间太长了,半夏一挪步嘴里便发出声来。大堂内传出爷爷的声来“半夏,回来啦?快进来,爷爷给你介绍个好朋友。”将情绪尽数表现在脸上的半夏,满脸的不愿意,嘟着嘴很快迈进了几年前需要费力才能进去的门槛,上下打量着这个爷爷为自己找的“好朋友,”脚上穿着那时女孩子们都非常渴望可以拥有的公主鞋,平常在半夏眼里万分讨厌的碎花裙却在她的身上穿出了半夏从未见过的好看,与自己一把简单的马尾不同,对面的女孩用一支洁白的发箍将自己半长的头发披在肩头,衬的眉眼也是极温暖。没等她说话,被半夏目光审视一遍的女孩说:“你就是半夏?”满不在乎的半夏用敷衍的语气回答说:“我就是半夏,半夏就是我,怎么啦?”“惊过半夏,凉透薄荷衫。诗好听,名字也好听。”半夏只听懂了自己的名字,什么诗不诗的,自己在学校就没学到几首诗。

    正陷入自己的遐想中,隐约听到她自我介绍道:“半夏你好,我叫南星。”原来她的父母慕名送她来爷爷这儿学习中药。当时的半夏并不知道,也正是这个叫南星的女孩子在以后的年月里,用一整个青春不紧不慢的为她上了一课,也给半夏的未来带来了属于本是半夏时节的温暖。

    盛夏的玩物多到数不过来,半夏便在每天下学后跟在一群大孩子的身后游窜在小镇的每个角落。而南星则每天都跟在爷爷的身后,识识这个药理、辨辨那些长得极其相似的药材,乐在其中,每天也是不甚快活。

    日子总是慢慢的在指缝中溜走,暮色苍白的海岸线上多了几朵跳跃在日出之上的云朵。在爷爷的要求下,高中毕业的志愿报考上清一色的中医药学院。在爷爷的心目中,中医药就是自己的生命,他希望半夏能够在学有所成之后,回到这个自己待了一辈子的小镇上将自己心中神圣的事业继承下去。可是半夏却不是这么想的,医馆是爷爷和南星的兴趣,自己可从来没当回事,继续在离家甚远的地方过着她心目中最青春的生活,也一直相信自己的生活可以过成自己喜欢的一个畅销作家写过的一句话:“你说要做世界的水手,游遍所有的港口。我说要在青崖间养一群白鹿,在夕阳里巡山。”直到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之前的一切挥霍,半夏都希望如自己所愿可以有一个机会再来过。

    十八岁的叛逆说来就来,活在自己张扬的青春里,从心底里觉得全世界都与自己为敌。新认识的朋友的生日宴上,半夏正在给寿星送礼物,生日快乐还没说出口,就听到自己给爷爷设置的响亮的手机铃声。出了门,隔了那整耳欲聋的摇滚乐,才将手机靠近自己的耳朵,就听到南星气急败坏的吼道:“半夏,快回来啊,爷爷突然晕倒了。”没给那位刚认识的寿星朋友说声再见,半夏急忙赶去了最近的火车站,买了回家最快的一趟车,却也是心急如焚。“爷爷平时身体那么好,怎么会突然晕倒呢?会不会是太辛苦了,这次回去一定好好听爷爷的话,不惹他生气了。”一直这样想着,半夏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她再醒来的时候,火车还没有到家。平常觉得这火车跑的飞快,自己还嫌太快了呢。今天怎么这般的慢呢?除了着急,却也做不了什么,半夏只能看着窗外的景色化解心里的焦躁。

    汽笛轻响,夜色清旷。

    赶到医院的半夏也留下了这一生无法言喻的遗憾。自从去了外地,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留给爷爷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而现在,爷爷就在面前,却再也跟自己说不了话了,就是再凶一次半夏,半夏也是高兴的呀。泣不成声的半夏在南星的陪同下回了医馆,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开始张罗起爷爷的后事。期间,半夏想回忆一次爷爷骂自己时候的场景,想到的却是从小到大爷爷对自己的呵护,脑海之中严厉的那一面早已找寻不到。

    回忆真是个坏东西,年岁之间,人就走远了。

    秦淮河岸,冬季的阳光,自恃高冷又不失温柔。爷爷离开了,半夏去了学校继续她未完成的学业。不过这次,她将从未收回的心放在了课本上,实验室里。小镇上的医馆里,始终有个南星乐此不疲的守着那些细读着名字好听的中草药。

    繁星热寂,大醉后收起。

    半夏以优异的成绩从那所爷爷为她选择的学校毕了业,没有听从老师的建议去到更高的方向发展,而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秦淮河畔,回到了爷爷的医馆。半夏回来后,南星就放手让半夏管理这本应是半夏的医馆。像小时候一样,没有过多的言语,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予半夏旁人给不到的温暖。在满屋药香中,承袭着爷爷对中药的精神,更多的是无声的交流。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个整日沉浸在药香中的南星不见了踪影。医馆就只有半夏一个人的身影了。也只有半夏心里知晓:南星是看自己长大了,将爷爷的心愿溶入自己新鲜的活力与斗志中,看自己能够将一份沉重的责任用不似稚嫩的双肩扛起,才离开的。年年月月,月月年年。半夏的医病技术也得到了小镇上的人的认可,他们都认为半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归期九月,寄字青苍。

    小镇的变化年复一年的上映着,刻画年轮的白墙早已不似年少时的那般白净,每个人都知道小镇上有个医术高明的半夏大夫,却仿佛忘了镇子偏静的角落有一个医馆,那里曾经存留着不止一个人的美好回忆。半夏推开大堂的门,忽然想起门外有一封今天早上从外地来的信。走出门,从信箱里拿出那封沾了些许灰尘的信,站在墙内,借着树荫,半夏打开了那封字迹熟悉的、从外地来的信件。树影斑驳,洒落在行行书信间,借着半夏颤动的手,手腕上的镯子也抢了树荫下的阳光在墨香的字句间跳跃起来。书信两页,却见半夏只将目光停留在那信的其中两行。

    “我们都不是什么良人,心里都住着一个疯子。”

    “你是你思想的主角,你这样的人,让我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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