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方圆脑子里有个疯狂的想法,她要杀掉杨光。
至于怎么杀,她已然想了两种方案,第一,杨光吃饭的时候有小酌的习惯,他很节制,并不多喝,但她可以托朋友开点安眠药,等他睡沉了,再进厨房拿把剔骨刀,了结了他。
第二,杨光周六晚上固定去牌友家搓麻将,中途会穿过一个公园,公园内有池塘,等他半夜回家的时候,她就埋伏在那里,趁他不备,把他撞入水中,杨光是旱鸭子,一见水,铁定活不成。
计划一看起来利落些,只是会连累买安眠药的朋友,何况临了,真要她使刀子,怵得慌,尤其鲜淋淋的血,还是那男人的,恶心。
不如计划二吧,夜半更深,公园人少,顶多三两个流浪汉,池塘边长椅拆了,没地儿睡,他们一般也不会往那边去。
下定决心,方圆开始了观察,观察小区里其他人的活动轨迹,她不能让任何不稳定因素发生,必要的时候,她需要目击证人,证明她的清白无辜。
既然要做,为了才十三岁的儿子,她实在愿意赌一把,将杨光的死完全归结于意外,假若成功,她不仅能得到杨光买下的巨额保险,更能获得自由,摆脱如今受煎熬的日子。
Chapter2
其实,一年前杨光买下保险的时候,方圆便萌生出了这个想法。
她一直压抑着,怕挨得太近有骗保的嫌疑,好歹等时间长些,显得合乎情理。
她知道保险是在狐狸精那儿买的,狐狸精二十岁出头,没文化出来干销售,全凭一张骚脸蛋,把男人弄得迷瞪瞪的,买一份保险摸下手,十份就唱K吃饭,偏一堆爱闻味儿的苍蝇往她身上撞,吃不到,沾点腥也是得瑟的。
杨光也是众多追捧者之一,又稍微特殊一点,因为狐狸精是他老板包的三奶,杨光和狐狸精厮混,相当于翘上司的桌腿子,而且杨光和其他人有区别——他真跟那狐狸精扯得很不清白。
杨光和狐狸精相识于公司年会。二奶逼宫使性子,老板不乐意,临出门打电话叫三奶出席,狐狸精便妖妖俏俏来了,来的时候已是全妆,奶白垂地长裙,看不出是“临危受命”的样子。
方圆记得杨光那天晚上回来,对她说,今天老板又带新女人了,那女人是火,她走过哪里,就烧向哪里。
他说话的时候眼里有异常的光,那光方圆是熟悉的,他们热恋那会儿,杨光的眼睛里常常有这样的光,所以方圆知道他对狐狸精有了想法,但她不敢吱声,因为怕他接着会伸过来的巴掌。
杨光与狐狸精别的男知己不同,他长得好,天生一副吸引女人的面孔,所以即使杨光经济能力欠了一点,还是有资格去狐狸精的单身公寓过夜。
当然了,保险是要买的,八份的规格,按狐狸精的说法,一般人只能到拉拉手的程度。
杨光把保单拿回家,方圆嘟囔了句“费钱”,马上一阵发晕——她被杨光随手扔来的橙子砸中了脑袋。
赶紧扶墙靠着,脚抽筋了,大拇指以奇怪的角度弯曲,稍动一动便疼。
“装,装什么装!”杨光将保险单丢向她,撒了一地,接着又是扔橙子,这回正中心窝,痛得她半身发麻,慢慢滑坐在地下,右手按到了保险单子上,方圆侧过头,看见了人身保险的受益人——杨炎,她的儿子。
杨炎,受益人是杨炎。方圆默念着,脑海中便突然蹦出个想法,她要杀掉杨光。
方圆渐渐眯起眼,温顺地捡起地上的保单,轻轻对杨光说:“老公,我最近失眠很严重,你去帮我买点安眠药吧。”
Chapter3
方圆发现小区里新装的监控,有一个正对着他们的单元楼,暗叫一声不好,她再怎么伪装,逃不过这玩意儿的眼睛,她总归不能隐形,叫那电子眼也瞎了啊。
于是方圆有些受挫,做晚餐时心不在焉,放多了盐,杨光吃了一口,全吐出来,当着杨炎的面,骂骂咧咧,把菜饭倾进垃圾桶里,翘着脚躺沙发上,阴阳怪气的喊方圆重做。
方圆预备进厨房,瞥眼瞧见了儿子杨炎同情中带点鄙夷的脸,张了张嘴,停下了步子。
杨光见她还不动身,猛跳起来,三两步跨过去,“哐”一巴掌扇得方圆向右倾斜,
她捂着脸蹲下来,护着头。
杨光正要再打,手机响了,一接电话,满面春风,回房换了套齐整衣服,哼着调子摔门下楼。
方圆觉得有股气往上冲,冲得眼睛模糊了,没有眼泪,这么多年,早忘掉怎么哭,但疼痛感是不减的。
她晓得杨光是去找那狐狸精了,最快也要等到明天中午才回来,她没空管,她的眼里心里全是儿子鄙夷的脸。
不行,一定要动手,方圆想,不然就晚了。她晓得原生家庭会给人带来多大影响,儿子杨炎如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等他娶了媳妇,大概率会变得跟父亲一样,这是方圆最担心的。
她反抗过,无果,父母都老了,不能对他们说,徒增烦恼,自小离家,方圆习惯什么都自己抗,包括家暴这件事情。
其实杨光也不是一直都这样。
他当年追方圆很花了番功夫,他们社团联谊相识,方圆那时候是系里的女神,杨光则是男神,他们的恋爱就像游鱼入水一样自然,亦成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八卦的中心。
杨光当然是爱方圆的,不然也不会同她结婚,只是每一场婚姻到最后总会迎来转折,要么有了亲情而愈发醇厚,要么因为琐碎而终成陌路。
可他们两个有些不一样,杨光有次醉酒,笑嘻嘻地对方圆说,他喜欢上方圆的原因很简单,只有大家心中的女神才配得上他,他想占有方圆,让她变成自己的东西。
方圆提过离婚,杨光不同意,既然是自己的东西,即便旧了,也不能让别人占了去。
杨光说,只有一种情况下她能离开杨光——她死或者杨光死。
她不想死,所以只有杨光死。其实方圆隐隐约约明白,自己是在给杀人的念头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Chapter4
她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经过多日的观察,她发现小区A栋的王奶奶总在固定的时刻出门买菜,便数次假装与她偶遇,两个人闲扯家常,逐渐熟稔起来。
方圆时不时露出哀伤的神色,让好事的王奶奶看见她身上的伤痕,王奶奶问她,她啪嗒啪嗒掉眼泪,把那热心的老人家气得脸面通红。
杨光前段时间提过,他父母要来探亲,房间不够,通常都是方圆去朋友家借宿,而朋友住旧小区,监控老化,早不可用了,如果方圆要做,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今天是周五,方圆现在每夜都会借口散步,去公园探察环境,寻找最适合隐蔽的草丛。
天色渐渐向晚,方圆又一次绕到池塘,内心充满着奇异的感觉,池塘边绿柳白石,十分宁静,要在平时,确是个好去处,可惜她有心事,且这心事叫她恐惧。
她沉浸在这种情绪里,似乎丝毫没注意背后伸过来的手。
那双手猛力一推,她失去平衡,跌进了水中。
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呼,哎呀有人落水了。于是方圆放心的任自己坠落,并没有去抓身旁触手可及的柳枝。
浑身湿透的方圆,在王奶奶的陪同下,报了警。
王奶奶叨叨地诉说着方圆是个多么苦命的女人,外人都以为一家和睦,其实遭了可多苦。
她一边说,一边还撩起了方圆的袖子给警察看,只见青紫直蔓延到大臂根部,实习小女警蹙起了眉,直说这家伙真不是男人,打老婆的废物。
杨光很快被传唤到警局,他拒不承认推方圆下水,经过调查,发现他那天晚上确实和情人私会,狐狸精小区的监控证实了这一点,他五点进了狐狸精的公寓,便再没出来过。
那么这是一场意外?
王奶奶发誓说她确实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一闪就过去了,方圆点头,说我是被推下水的,我绝对是被推下水的,我是旱鸭子,平常最怕水了。
警察安抚方圆,让他们先回去,王奶奶不让方圆走,怕她遭欺负,方圆说回朋友家,王奶奶才放下心,一面给老姐妹们打电话,说方圆杨光的事情。
老姐妹们多在社区工作,她们是极爱八卦的一群,不到明天,杨光打老婆的事儿估计全小区都晓得了。
想到冰凉的池水,方圆有些后怕,不过,她总算躲过一劫。
Chapter5
然而,警察抓到了那个推方圆下水的人。不是杨光,而是是杨光老板的二奶。
虽然事发地点没有监控,但警察接到了匿名电话,传唤了二奶,那女人经不住事儿,很快便承认了,在审讯室哭得声泪俱下。
她把方圆当成了那个狐狸精,狐狸精最近总挑衅她,自从上回陪老板去年会,就颇有蹬鼻子上脸的势头,恨得她牙根痒。
周五那日,狐狸精找上门去,说老板即便和原配离了婚,也不会娶她,他已答应了同狐狸精结婚了。
二奶说,她气得发昏,和狐狸精理论,那女人讲了许多刺激她的话,又约她周五晚上来这个公园见面,她一时激愤,发现池塘边的方圆,灯光暗,凑近了瞧着和狐狸精的衣服一样,以为是狐狸精,眼看四下无人,所以下了狠手。
方圆听警察讲完经过,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玩笑似地说:“还好我命大,不然真要兑现保险金,我一个死人,又用不了。”
警察追问:“什么保险金?”
方圆笑说:“我丈夫爱买保险,原以为只买他的,结果那天收拾抽屉,一堆保单,全是投给我的,他真是买保险买魔怔了...”
方圆瞟见警察的眼神陡然变了,于是恰到好处地闭上了嘴。
她离开警局顺道买了对新玻璃杯,没像往常一样随手扔掉小票,而是放进了袋子里。
杨炎上补习班直到九点,家里只剩杨光一个人,进屋前,她打电话给王奶奶,说可能把家钥匙落她那儿了,烦请帮忙找找。
王奶奶找见了,说两小时后给她送来,方圆说好,顿了顿,又一字一句地说:“王奶奶,我下午哪儿也不去,我肯定在家等您。”
然后,她敲门,杨光铁青着脸替她开了,站在门口,反手一把掌扇得她脑袋里嗡嗡响。
方圆只是温柔地笑笑,拿出新玻璃杯,一边说我们喝杯酒吧,一边把杯子交到杨光手上,她拿出酒来往里倒。
现在,两个杯子都有杨光的指纹了。
方圆静静看着杨光,说:“老公你没想到那个池塘很浅吧?现在人造公园的水都不深,怕出事故——我本来也不晓得,但我因为某种理由,偷偷拿杆子量过了,最多不过一米二。不然,我怎么敢在那附近徘徊?你也真够狠辣,和狐狸精编排了套子叫二奶钻,连我穿什么衣服,她也穿了一模一样的。”
杨光没有喝杯子里的酒,他的眼神有些乱,不可置信的盯着方圆,嘴巴动了动,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
杨光坐立不安,最终掉头出门,方圆从窗户口往下看,见他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朝小区外面走,晓得他心里慌,应是找狐狸精商量去了,便把安眠药丢进其中一杯酒里,一饮而尽。
方圆走到厨房,打开天然气闸门,躺倒在沙发上。药效上来了,面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她沉沉睡去。
这是一场赌博,赢了她能自由,输了,只怕要丢掉性命。她管不得那么多了。
方圆睁眼看见的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她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浅笑——赢了。
病床边陪护的除了父母,还有一位王奶奶的社区姐妹,发现方圆醒了,喜不自胜,巴巴地打电话给王奶奶。
王奶奶一小时内赶了来,阿弥陀佛念了半晌,说你那禽兽丈夫居然想害死你,酒里放安眠药,又开了天然气,要不是我想起你讲一定在家里等我,在门外给你打电话,听见手机铃声,觉得不对,用钥匙开了门——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方圆向王奶奶道谢,问杨光在哪里。
王奶奶说,那禽兽被刑拘了,真真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他还偷挪了不少公司的资金呢!
方圆放心了,她扭头看着窗外,阳光正好,终于可以不用活在阴影之下。
Chapter6
方圆一开始的计划,在她发现杨光收起来的保单后,就彻底被打乱了。
保单都是投给方圆的,藏在抽屉内的一堆废纸里面。
那是她正准备动手的前几天——她放弃了计划二,因为方圆发现池塘的水不足以淹死人,破罐子破摔,施行计划一吧,让杨光代买安眠药,可以不连累小姐妹。
找着保单后,她留了个心眼,偷偷观察杨光,惊讶地发现他居然也在观察自己。将计就计,专门去公园池塘遛弯,如果杨光要害自己,夜晚的公园自然是个合适的地方。
周四回家做饭的时候,她故意说蚊子渐渐增多,周五晚上再散次步,以后便改掉路线,结果杨光真急了,动了手。
王奶奶出现在公园不是巧合,方圆估摸了时间,约她来教自己跳广场舞,其实她原先没指望能正巧遇上,只是想着若危急时刻,或许能救她一命。没想好巧不巧,正撞到她落水的那刻,也算上天护佑了。
唯独可惜的是,杨光和狐狸精竟然串通一气,借刀杀人,把二奶骗出来当枪使,没落得把柄。
方圆思来想去,觉得他既已开头,总归逃不过去,不如赌一把,于是做下此局,以命相博。
方圆闭目,有一滴眼泪顺着留下来,若不是无可奈何,谁不愿做个相夫教子的温柔小女子?
可是她被家暴,什么办法都想过了,依旧陷在那泥沼中,如今,总算见到了久违的光明。从今往后,她一定要带着儿子,好好地幸福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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