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夫

借钱！借钱！又是借钱！我一个土埋半截的女人到哪去借钱？

我坐在客厅的地上冥思苦想。这次我该找谁去借钱？

孩子们都大了，也各自有了自己的家了，唉，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我不能再给他们添堵了。可是，亲戚朋友早就借遍了，二儿子结婚欠的债还没还呢，谁又肯再借给我钱呢？就算我借到了，我一个一无所有的老婆子又拿什么还人家呢？

不行，我还得出去。我猛地站起来，唉呀，腿上立即传来钻心的疼，背上，头上，胳膊上，所有的感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我的身上。我坚持不住栽倒在瓷砖地上。

眼泪还是落了下来，落在了满地的碎瓷片上。

他回来的时候就不对劲，嘴里骂骂咧咧的，估计是又赌输了。不知又上哪个挨千刀的家里灌了几杯，我看不对劲，忙往卧室走装作睡下了。可他哪是那体贴的人啊？醉醺醺地往沙发上一躺就扯着嗓子在那骂：“你个吃白饭的死娘们，睡死了！老子没回来睡你妈的…”我实在不想再闹了，就装作没听见睡熟了。

谁成想，我没理会他也成了错了。他又犯病了！我本以为他睡了，悄悄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妈呀，他鬼似的站在床边，我一声“啊！”没出来他便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武器是“擀面棍”，早晨他说想吃饺子，包完饺子忘收了，没想到却成了他的凶器！他似乎也不想要我的命，只是拼命地敲打我的身体，却不打头，特别是腿，一面打一面咧咧着“让你睡，让你懒，连男人都不伺候了，老子打断你的腿！”

我死命地裹住被子，他不罢休，硬是把我从床上拉下去，一直拖到了客厅里，然后擀面棍又招呼过来，我疼得牙齿打颤，不小心撞到了茶几上，茶几被推翻了，几个茶杯掉在地上，瞬间碎成片。殴打突然停止了，他抓着我散掉的头发，一屁股拍在了沙发上，大爷似的说：“败家娘们，听着，给老子借钱去，就说你摔了腿了，要治伤，借不来钱，老子杀你全家！你儿子，你孙子，都活不过明天！”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说了，他知道他们是我的软肋，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他连畜牲都不如啊！我是真的不敢赌啊！

他终于松开了我的头发，踉踉跄跄地钻进了卧室，不一会儿我便听到了他的呼噜声。

我到底还是强撑着身体爬起来了，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孩子遭殃啊！我拢了一下头发，慢慢地挪出了大门，可是出了大门我却不知道该往哪走了，邻居是绝对不会借钱给我的，他们太了解这个家的情况了，我也不想去碰钉子了。

我一瘸一拐地慢慢向村中翠花家走去。她是村里唯一肯帮我的人啦！希望这次还能再借点。

也许真的是天要我死了。翠花家大门上挂着锁，很明显不在家。

“这可怎么办啊？”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不敢大声哭，只是咬着嘴唇。我没觉得疼，身体的疼与心里的伤相比又算得上什么呢！怨谁呢？还不是怨自己，放着订好的姻缘不要，偏偏瞧上了混社会的他。其实当初爹妈不同意，他强要了我的时候我就该看清楚他的不择手段的。奈何自己鬼迷心窍，被他几滴眼泪蒙了心智。

唉！回不去了！

我哭够了，又晃晃悠悠的扶着翠花家的红油漆大门慢慢站起来。“跑吧！没借着钱会被打死的。”心里有个声音在拼命地喊。我苦笑，摇摇头。跑？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地啊？娘家是早就断了关系的，再说了，跑得还少吗？哪一回跑得出去啦？更何况还有孩子们啊！我走了，万一那个畜牲真的对他们下了毒手怎么办啊？

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了反应，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走去。我习惯了轻手轻脚地做事，生怕一个不对又换来一顿毒打。我轻轻地推开门，满地的狼藉一下子让我回到了28年前，我刚怀孕不久就被他打了一顿，那是第一回，也是苦难的开始，原因是千篇一律地赌钱输了，醉酒撒气。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出于母亲的本能，被打时，我死死护住了肚子，孩子没事。可是他的不管不顾，只管自己兽欲还是导致了孩子的早产。孩子真的命大，硬生生地挺了过来，终于离开了这个地狱。

我挪到沙发上坐着，卷起裤腿想要看看腿上的伤，脚腕的一圈黑紫却让我心头一紧。我忘记了看腿上的伤，满脑子都是挣不开的铁链和下身的烧灼。 他真的不是人！对的，我说过他禽兽不如！

卧室里传来了他的声音，好像在说梦话“弄不来钱，老子弄死你全家，折磨死你……”

我冲到了厨房，我想找那根擀面棍，我要把他打我的，他让我吃的苦都还给他。没有！只有一根大的擀面杖在灶台边挺立着，我抓起它，又挪到了卧室门口。

“他醒了怎么办？他会不会打死我？会不会真的伤害孩子们？”我犹豫了，即使是报仇我也不敢。

“恨老子吧，杀了老子啊？你不敢！哈哈……”他的梦里好像又是一场“战斗”，他好像是一个战胜的“将军”似的哈哈笑着。

他的笑像是一记耳光打在我的脸上，我瞬间清醒了。我拖着擀面杖进了卧室，到了床边，他是趴着睡的，满屋子的酒气，枕头边上还有他吐的。我高高地举起了擀面杖，一下一下又一下，我不记得自己打了他多少下就像我不记得他打了我多少次一样。但是我始终瞄准的都是他的后脑，直到血从床上滴到地上，流到我的脚边，我停住了手。

“你起来呀！你起来打我啊！哈哈哈哈……”

擀面杖被我狠狠砸在地上。恰巧砸在了那根擀面棍上。“呵呵，天意！”

我慢慢挪到客厅，拿起手机给儿子发了一条消息。

“儿子，你可以放心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