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苍老的心

                          等待苍老的心

    秋风渐起，吹散了满地堆积的落叶，却吹不散悲伤过后洗尽的铅华；雨声渐明，打落了残梗上留下的花瓣，却打不落朝朝暮暮的无限思念；时光渐远，模糊了曾经记忆的留恋      ，却无法拭去眼角残存的期许。

    这一季，又是老样子。

    老人拖着雪白的胡须，穿着一身深色的棉袄，脚上拖着一双已经破了洞的布鞋。一步一步的迈上了山坡，在他身后，紧跟着一头皱纹纵横的老牛。老牛应是有过经历和故事的牛吧！瞧，它的眼角，深邃而奥秘。

    老人牵老牛，每天都经过这里，这是老人与老牛必走的路，也是他们必做的事。

    当有人问起老人是什么时候生活就如此了，老人如机器般摇了摇长满白发的头，陷入了沉思，然后转过身，看了看老牛，缓缓说出“前几年吧！”这几个字。拉着老牛不快不慢、不慌不忙的随背影的拉长而消失在夕阳中。

    时光走得太快，都快到要把老人仅留有的一丝记忆都抹去了。老人不记得是什么年份，什么季节和什么天气了。只顾着早上上山、晚上下山的生活。然而，又有谁真正懂得前几年到底是几年啊！

    炊烟一成不变的缭绕整个村庄，升到瓦房上、升到山顶，最后落入了天际与云雾缠绵了一会儿，融为一体的云烟没有人能真正的分清云雾与炊烟，就如同老人没有分清记忆中的往事一般，似却又不像，糊糊涂涂的过着每一天。

    到底是前几年？老人白发人送了黑发人－他唯一的儿子在那年冬天……来得平常，却冷却了老人全部生活，于是他成了失孤人员。我不知道，老人泪湿的衣襟风干后留下的多少痕迹，却明白他心里的那个人。听村里人说，老人年纪不大，就四十出头，这确实让人惊讶。

    他忘记了其它所有，却不敢忘记关于儿子的所有，在他心底深处，正残存儿子的模样。他时常沉浸在儿子小时候《小蝌蚪找妈妈》的朗读声中，是那样清脆，那样的动听。那时孩子一脸不解的问“爸爸，如果我以后变了模样，你会不会不知道我？”他从心笑到嘴边，轻轻对着孩子谁：“傻孩子，我是你爸爸不管你变成什么样，爸爸依然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认出你来。”他知道孩子还小，听不懂自己这般深刻的回答，可是他的内心告诉他，他应该这样告诉孩子。他喜欢看孩子沉睡时嘟起的小嘴，更喜欢和孩子一起做孩子喜欢做的事。在那个美丽的世界里，他背着小小的他，他拉着肉嘟嘟小手的他，他释放世界最伟大的父爱给他，这就是最美的年华，最美的诗。

    他还记得，孩子才牙牙学语时，自己满心欢喜的对着孩子许下要给他一世的重重承诺，可是，现在，他不知道到底是谁食言了；他还记得，孩子淘气犯下错时，自己高高扬起的手掌，最终轻轻落到孩子的额头，然后用温柔的语气给孩子说着道理，可是，现在，他不知道他曾经含在嘴里怕融了、捧在手里怕碎的疼爱，今天，又能给谁；他还记得，孩子心疼自己语言，说是长大后要为自己撑伞挡雨给自己一片晴空，那一次，他感受到了作为一个父亲而得到的幸福，他会心的扬起了嘴角的笑容，可是，现在，这些幸福的时刻又该由谁来给予。

    谁来告诉他？谁来陪伴他？又有谁来弥补这些年落下的繁华后带来的无尽沧桑？谁可以明白，他内心深处阳光照不到，时光抚不平的痛处；谁可以懂得秋风扫着落叶刮伤了一个男人、也是一个父亲脆弱的心灵；谁又可以明了，借酒消愁愁更愁、白了发、皱了头的无奈。

    老人独立在风中，在祈求、在等待，老人怕连这最后的美好都会被冲刷得连影子都不剩。他无奈的流下了眼泪，湿了一片天。他乞求上苍能给他的孩子一张舒适的床和一顿美味的午餐，因为他从未给过他所认为好的。老人在等待，等待流星划过，带去最美的祝福。

    地上的人多想把世上最美的时光与地下的人分享啊！可是，地上的人只能靠着老牛诉说着无限的思念。老牛好像懂了些什么，亮晶晶的泪水替老人诉说着一切悲伤而流下。

或许，生命中的聚散，就是一场宿命。这宿命，是谁也不愿屈服的，可是，那一朵菊的低吟能抵得过秋风的迁移。

    曾经深爱过的人，到底要怎样去告别才不枉那些缠绵悱恻的初衷。老人累了，他抚着老牛的背，躺在星空下盼着流星的到来。他细数着光阴，桃花落了，杏花开了，到如今菊花正浓，初雪莅临，是时光忘了回眸，等待苍老的心。

    地上的人久久等待，可是，他没有等到，他终究抵不过黑夜的侵袭。他隐隐感到疲倦，也许是太久了，太累了，老人闭上了眼，沉沉的闭上了双眸。就在那一刻久盼的流星划过星空，在那一瞬间，刺痛了那颗等待苍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