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我六厘米的小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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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我六厘米的小猪姑娘

那是一个情人节的下午，刚和小伙伴在网吧开完黑的我上了回家的公车。

我家在一个连三环都没有的小城的一个小镇上，哪里没有咖啡馆，没有麦当劳，有很多清澈到底的泉，有一大群扎根在哪里的人磨踵接肩，还有一个被我装进梦里了的，像故事一样的童年。

车上人不太多，位置还有，车窗外是黄昏，外出的归人们此刻都枕着头，微眯着眼，视线好像都没有一个集中点。我是一个不爱坐位置的人，坐在公车的位置上容易睡着，睡着了会错过很多东西，比如后上来的熟人，比如旁边的人是否需要关窗门，比如让座。

所以我站着，把两只手揣进衣包里，靠着一根杆，注意着司机的很多违规操作。

司机拿起手机接电话的同时停了车，前门上来一大堆人，原本还安静的公车忽然变得喧闹，那些本有些睡意的人仿佛都被唤醒，笑容挂在脸上，开始叽叽喳喳地和旁边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说些什么，往日我会像听故事一样听他们在说什么，会偷笑，会学到很多东西。今天没有，因为还上来的一个穿着白色大衣，仍显得有些娇小的，挺漂亮的女生。

我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把手从兜里拿了出来，捏住了手机。

车上站着的人多了起来，但我总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总看着要下车的人，而我是自愿站着的。他们总盯着自己的包，我正不经意地盯着哪个白大衣的姑娘。又停了一站，公车达到了难以想象的饱和，车里人和人的距离被无限拉近，当然我的意思是真的很挤。那个姑娘就这样在我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被挤到了我的身边。

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把我守护了很久的杆让了出来，她又被记载了上面稳稳地靠着。然后因为车启动我没有依靠一下失去了平衡，还好因为实在很挤，很难倒下。后面被我挤了一下的那位女士看都没看我，可能是习惯了。抬起手摸了半天才摸到扶手，我在仔细观察前面的这位姑娘，看了很久在她背后偷偷地笑了起来，自己总结了一下——恩，没我高。

然后我用手机仔仔细细地拍了张她的照片，发给了另一个女孩子，把QQ调到了添加画面，输入法换成数字，我拍了下她的背，在她散着惊讶和猜测的眼神下说了一声“hello”，然后把手机递给她，“我能加一下你的QQ么？”

然而很不幸的是，后半段都是我自己的想象，事实是这样的：

我拿着画面一直在添加页面，调好了数字键盘的手机一直站在她后面犹豫，我要不要去呢？她一定会给我的。我这样做是不是像个傻逼，她是不是已经看到我了......

然后直到她快要下车了我还在纠结——我清楚地知道她会在哪里下车——右手都用酸痛来抗议了，但我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下了车。

恶狠狠地关了添加页面，用右手拍了拍不争气的自己，看见刚才我给发照片的女生发来的一大串问号，我快速地回复了一句，“我在公车上遇到小猪了。”

她很快发来一大串问询，“然后呢？”“你们说话了吗？”“说了什么。”

我替不争气自己解释道：“可能她没看见我，但是我想找她加她QQ的，我记得我以前有啊，前不久才发现没了。”

“然后呢？”

“然后我把手机举了一路，一句话也没敢说。”

“......”她打来几个点。

“......”我很有同感地回复了几个点。

“怂逼。”她说。

“是是是。”我说。

......

“你快给我发一下她的QQ，见到了一句话也没说挺不好意思的。”

聊天框里很快出现了一组数字，我粗略地看了一眼，刚想复制，车停在了终点站。我木木地下了车，脑子有些艰难地运转，好像，我能背这个QQ号。

好像，这个QQ是在哪个我们刚用QQ的年代我给她申请的。

轻声地念了念脑子里的号码，有些东西从脑子最深处慢慢涌了出来——

小学大约六年级的体育课，刚量完身高的我坐在单杠下低着头，一个女生笑着坐在我旁边，

“怎么了？”

我给她指了指我在地上画的东西——6。很多个6。

“你竟然比我高6厘米！你为什么这么高啊......”

姑娘那时候穿了一身白衣服，她说没事啊，女生比男生长得快嘛。

你以后会比我高的。

当时我觉得她在骗我，因为那时候全世界都是灰暗的。

现在又仔细看了看刚才拍的照片，想起刚才自己的暗自比较，才知道她是对的。

或许后面的后面她都是对的，是我错了。

那些被叫做成长的恶魔封存的东西开始浮现，我告诉自己，或许，我还差她一个道歉。

不禁笑了出来，比我高了6厘米的小猪姑娘。

打开手机，快速地输入她的QQ号，验证信息里郑重地写上我的名字。

发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