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一凡并不认为自己是虎妈型的人,却也无法避免在女儿心目中的恶虐形象。最终,还是落了个虎妈下场。
甄一凡觉得自己走到现在这一步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不会做人,人说中年后的婚姻是需要经营的,甄一凡不会,她经常感觉好像眼前真有白花花的银子,因为自己的不会经营,就眼睁睁看着它们白白流走了。
另一方面却是袁佳的非暴力不配合。袁佳在每一件事儿上都特别客观冷静仔细周到。唯一在女儿这儿,从来没有和甄一凡商量过怎么教育孩子,或者思考过甄一凡这做妈的该是一个什么角色。其实,甄一凡觉得,在关于孩子的教育上,袁佳根本就当甄一凡不存在。是的,在教育孩子上。有没有甄一凡都没有关系。所以,有了这样的想法后,即使甄一凡多么用心,袁佳也看不见感觉不到。处女座的袁佳除了事业上小有成就外,还自认为是个响当当的教育专家。
确实,袁佳在教育孩子上的确有让甄一凡折服的地方。除此,更致命的地方在于,面对孩子他从来不会生气发怒瞪眼作势。在这一点上,与菲菲朝夕相伴的甄一凡做得再好也毫无疑问地,再次输给袁佳。她没有袁佳脾气好,她敏感情绪化,会生气会发怒会---有时候甚至会揍贝贝。
每当这个时候,袁佳绝不会维护甄一凡。但是,也不会刻意打击甄一凡。他只做一点,对菲菲温言软语道,没事,没事儿啊。更可恶的举动是,抱抱菲菲,甚至把十来岁的贝贝抱起来。那时候,菲菲就会把下巴放在爸爸肩膀上,然后一眼一眼瞟甄一凡。那么大的孩子,在袁佳身上缠着,两条长腿差一点就耷拉到地上。甄一凡也许本来也没有什么气的,见到如此情形,突然就觉得心里气鼓鼓的,像只大肚子的青蛙,还瞪着两只眼睛……甄一凡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偶尔想,那两只眼都气的充血了吧。
甄一凡倒不是多么气菲菲,甚至根本也就不生菲菲的气。
她气袁佳。为什么从来就不想到维护一下自己。甄一凡想起,有时候菲菲对自己很无理的时候,他都从来不知道冲菲菲说一句,你那样对妈妈说话不礼貌。从不,袁佳从不会这样说。甄一凡也看出,他不是故意的,他没想到甄一凡会挑这个理。没想到甄一凡会真生气。然而,当贝贝无理对待袁佳的时候,甄一凡是怎么做的呢,她会很严厉地批评贝贝:不许这样对待爸爸,不许这样和爸爸说话....也许,在菲菲眼里,这是爸爸和妈妈的又一个区别。
甄一凡更气的还是父女间的那份亲昵与默契。袁佳抱着菲菲在地上走来走去,菲菲两条长腿当啷着,下巴搁在袁佳肩膀上,小手环抱着袁佳的脖子,毛茸茸的眼睛很无辜的样子追着甄一凡……简直是作秀,明摆着是故意气甄一凡。那一刻,甄一凡就会突然间觉得,即使在家里,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局外人,旁观者。
那种由生活中的失意到婚姻上的失败感一下子又延伸到家庭与女儿身上。甄一凡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个很很无能的人,她的失败体现在方方面面。人说治大国若烹小鲜。是的,道理都是一样的。你在这儿干好了在那儿也能干好。你在这儿干不好在那儿同样干不好。甄一凡觉得自己就是后者,什么都干不好。
让甄一凡体会更深刻的还有,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甚至家庭,甄一凡却完全没有战斗力,她的缺乏战斗力同样体现在家庭中。在袁佳,她没有魅力。在菲菲,她没有爱心。想起这些。甄一凡真想一头撞死拉倒了,自己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怎么就这么贱这么不值。
又是周末。
早上去菜市。袁佳会叫菲菲:菲菲走,咱爷儿俩去逛早市。
上午去图批。菲菲狡黠地跟甄一凡说:妈妈,你不是爱逛街吗。放你一上午的假,你去逛街吧。
甄一凡心里一暖纳闷: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的。菲菲及时地补上一句:我和爸爸去逛图书批发市场。甄一凡的心随之掉进冰水。
其实,很久以前,大概是公元前两千年或者公元五千年以前,那时候还没有菲菲。还没有菲菲的时候,一直是袁佳和甄一凡一起逛菜市逛书市。甄一凡一度认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可现在却变了,变成了爸爸和女儿。听了菲菲的话,甄一凡假装淡淡地说:好吧。
对,好吧。各干各的。各想各的。甄一凡不生气。她认为,早过了生气的阶段。甄一凡也不争取,她知道,强扭的瓜儿不甜。她去了也觉得无趣无味。
菲菲更爱爸爸,甄一凡实实地看在眼里。比如那天早餐。本来甄一凡和菲菲商量好了吃粽子的,袁佳却并不知道。他早上起来炒了一堆蛋炒饭端上桌子时,甄一凡也端了一盘粽子放到桌上。小小的菲菲看了一眼粽子,居然决口不提吃的事儿。甄一凡知道她最讨厌炒米饭,可她就是端起袁佳盛到眼前的米饭一小点儿一小点儿往嘴里塞。
等袁佳吃完饭离开饭桌,甄一凡三下两下剥了一个粽子放菲菲面前。菲菲眼睛一亮突然又皱起眉头,看看粽子,再看看沙发上正看报纸的袁佳,悄声对甄一凡说:
你别跟爸爸说我不想吃炒米饭。
客官会问,她这是什么意思。这一点,还是甄一凡最了解,毕竟,自己的老公自己的女儿。菲菲的意思是:她怕,如果不吃爸爸准备的早餐,爸爸会生气,爸爸会伤心!
好乖巧的女儿!只是甄一凡看在眼里却醋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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