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的凌晨,我又做了一个过去多年来不断重复的梦,梦见家里门坏了,毫无防盗功能,我从试图修复门的焦虑中醒来。晚上参加聚会,有朋友透露一个小道消息,说五年以内,“大数据”将实现对人的“嵌入式”控制。换言之,人只要从事社会交往活动、即将最深刻地失去其私人空间与自由意志、而沦为一种可以被设计和可使用的“数据”。这个信息至少让我清楚了我那个不断重复的门破之梦的含义:信息技术时代之一个根本标志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独立的“个人”的消失,被人们体验为“我”的这个东西逐步地失去了它的“位格”,沦为了一种不过是被外部世界基于某种需要而设计出来的“算法”的产物。
聚会中,有朋友对于此“被设计”的局面表现出忧虑,有的则至少假装表现出无所谓甚或“欢迎”。有的朋友则从中看到了“社会主义”实现的现实性。我则提出了一个问题:是谁在设计呢?
换言之,那个设计者倘若并不是一个统一的主体,而是分属于敌对的不同的阵营的话,则我们绝大多数的被“设计”的“我”们岂不成了那些个敌对的设计意图冲突的战场、且因此饱受撕裂之苦吗?
实际上,这种“我”沦为冲突着的外部世界之“设计意图”之工具而自以为自己主张某种“观念”而反对另一种“观念”的现象已然成为一个广泛的事实。刘小枫所谓“国朝知识界之大分裂”,即可算是其中之一种。此“大分裂”表面上看似不过是围绕对“毛”这个历史性、符号性意涵的评价问题展开的反智的情绪化宣泄以及意见对立,实质上其背后体现的确实不同政治/利益实体的“设计意图”,此“设计意图”不过是为了让人“内化”地支持或反对这些实体们所要延续或推翻的既有世界之权力及经济秩序而已。
绝大部分人对此对立的“设计意图”是浑然不觉的,他们的大脑毫无防范地沦为了被他者设计出来的“意见”的“跑马场”。并不知不觉地承担着那冲突的“设计意图”所带来的家庭、社群、族群以及社会阶层撕裂之苦。当然,在这种撕裂尚未升级为暴力冲突之前,人们对此是有理由麻木不仁的。毕竟,生活压力本身已经让人够得受了。放弃作为独立主体的个人的自由,在心理学的观察看来,毕竟是一种缓解焦虑的有效办法。
交出了作为独立的“个人”之主体性的人的表现,就是人格的普遍的“二手化”。人不再对“实在”以及自己生命的“根基”具有感受的能力。人只能在某种虚浮的、被设计的消费观念以及社会/政治观念中定义自身、且无意识地按照其指令去思想行动和生活。人普遍地沦为了“伪人”、“浅人”和“集体人”、且根本意识不到这样有什么不对劲。所谓现代世界之“现代性”,其实就是人最普遍的二手性、无根性和集体性。当人们尚处于被“奶头乐”阴谋所给出的那一点消费主义“甜头”所“慰藉”的时候,人们会觉得此幻象世界是可以忍受甚至是还不错的。可当不同的“设计主体”的意图体现为不可调和的冲突的时候,普遍地沦为二手性、无根性和集体性的人将没有一丁点的免于撕裂之苦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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