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前农民种粮食,有大部分要上交国家,大概是解放后农民习惯把国家称为“公家”,所以就延伸出一个特殊名次“交公粮”。
交公粮的年月农民最苦,最累,又最瞎头。但千年以来农民都是这样过来的。照理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那个时候的的情景,年轻一代恐怕是无从知晓了,为了留念就记一段那时候的故事吧。
那是凌晨三四点钟,爸爸叫我起了床,我揉着惺忪的双眼,看着爸爸一袋一袋往‘架车子’上挟着麦袋子,也不知道装了多少袋。反正一大车。原来屋内堆成山一样的粮食,现在看去少了一半。待爸爸用绳子系好。拤着我的胳膊,让我坐在车把与板车的空荡处。妈妈又安排了姐姐几句后,我们就出发了。
一路上凉风习习,吹着爸妈脖子上的毛巾晃悠悠的,天空中几处星星,眨着明晃晃的眼睛。偶尔有个骑自行车的行人,车子叮叮当当,响彻这静寂的夜空。
一会儿,爸爸让我背着上学期学的课文,《大禹治水》,《我要的是葫芦》,《狼和小羊》------。我一课一课背着,声音刚开始高亢流畅,后来越来越低,几乎连自己也听不见了。爸爸扭头看我笑了笑,高声喊起了我的名字。我浑身一抖,又背了起来。有时候背累了,就央求爸爸给我讲故事,他先擦了把汗,然后用抑扬顿挫的调子讲述了《少年朱元璋》,我听的入了神,一边听一边陷入了遐想中。他见我久不回应,就大声问我:“你知道然后咋样了”我连忙说不知道。
不大一会儿, 我们拐了个弯,就看见长蛇一样的车队,一字排开。“这么早,咋还馁多人”,爸说。“这多啥!昨天早上李婶来看时,排队有二三里路呢”妈妈望着爸爸说。
搁了车子,爸爸身子靠着车把抽起了烟。前面排队的人咳嗽两声,又掖了掖棉布单子继续睡了。
捱到天亮我睡眼朦胧中,妈妈买了油条,胡辣汤,包子。我们一家三口吃了起来。直到蓝灰色的的东方,升起了一片云霞,红的像火。
粮站的大门开了,前方一阵噪杂的声响。继而穿着制服浓眉方脸的中年人来了,他近了前,目光示意了一下。然后用一尺多长的錾子插进麦袋子里,抽出来读了数。此刻我的心一阵紧缩,仿佛扎到了我的身上。因为这些干净的麦袋子都是姐姐在水里洗了几遍,然后又挑出来破洞的地方补了又补。如果我玩耍时候不小心弄破了一个洞,那也一定会受到大人严厉的责骂。那人检查完,说了句合格。爸妈脸上凝重的表情才算舒展开来。大概又排队两个钟头。过了磅,从阔大的四方门里进去,左转看到一排整齐的高大粮仓,绿色的油皮布的严严实实。我们顺着车流来到了有一层楼高的敞篷粮仓前,一个木板斜支着。爸爸捋了捋袖子,两手一提,就扛在肩上,然后在颤巍巍的木板上穿梭着。脸上的灰尘和汗水滴答滴答,如下雨一般,淋湿了架车周围的地面。麦子卸完。车子上留下了许多黄黄白白的袋子,显得格外鲜艳。
这次还算是幸运的,有几次排队等了两天两夜,到了跟前,制服男说麦子水分多,有杂质。然后盛气凌人的又检查下一个了。留下了爸妈满腹的委屈和辛酸。爸爸这个时候也只能狠狠的掐灭烟头,一袋一袋扛到空荡的地方,再与妈妈,抬了车子,装上。一路悻悻的回家去了,赶到天晴,有风,拉出去重新晒了一遍,又扬场除去杂质。方能再次起个大早交公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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