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的江湖

   

文人的江湖

      说到江湖，我们往往想到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门派林立；想到华山论剑、嵩山少林、武当太极；甚至想到九阴白骨爪、乾坤大挪移、葵花宝鼎；还会想到光明顶、桃花岛、绝情谷；可能还会想到屠龙刀、倚天剑、打狗棒……似乎江湖独属武士，专为侠客而在。

    其实文人也有江湖：它是江南的明月、塞北的朔风；是巴蜀的秋水、海外的仙山；是古道的瘦马、西楼的鸣雁；是夜雨的孤灯、寺北的寒钟……它常伴着凄苦、啜着乡愁、吹着西风、听着秋雨……它不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剽悍、神勇；不是“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的飒爽、俊朗；不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慷慨；不是“仰首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的豪迈、英武……

      它是黄庭坚的“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诗人选取“江湖夜雨”“十年灯”为离别和别后相思做了最深沉的诠释：“江湖”想到漂泊、流浪，“夜雨”想到凄婉、迷茫，“十年”时光漫漫，“灯”令人悟到形单影只，两个朋友各自漂泊流落江湖，每逢雨夜，身在异地，各独对孤灯，思念对方，彻夜难眠，此情此景持续十年，这是怎样挚深的思念啊，刻在骨子里，铭在心田中。

    它是张继的“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微凉的秋夜，清霜如水，明月西沉，乌声四起，江外的红枫，眼前的孤灯，一幅幅清冷的画面将孤舟客子，漂泊江湖，寒侵肌骨的羁旅愁思描绘得准确而细腻，可谓千无古人，后无来者。

    它是赵嘏的“晓发梳临水，寒塘坐见秋”。风餐露宿，寒秋早起，临塘梳洗，见寒塘秋色，暗示羁旅困顿，言浅意深。秋暮人老，身在客中，“一雁过南楼”雁归人难归这与韦应物“淮南秋雨夜，高斋闻雁来”异曲同工，雨夜凄迷，诗人清冷孤寂，忽闻雁过，顿生无限乡心。

    文人的江湖多为离别而愁，因思念而苦，为漂泊流落江湖而忧，多用明月、归雁、孤灯、西风、昏鸦、鹧鸪等意象，表达最深沉的乡愁，最销魂的思念，最刻骨的孤独……

    很多人都做过锦绣灿烂的江湖梦，幻想“烟花三月下扬州”，暮春的江南，莺飞燕舞，草长花香，激起多少文人的向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同样牵动每一个骚客的情思。渴望“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的钱塘湖春景，也想见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塞外奇观。

    当我们不懂江湖的时候，我们渴望江湖；当我们长大身处江湖，却早已迷失在江湖之中。曾经做过的江湖梦，梦醒了，只留下诸多的无奈。行走江湖，环境险恶，有人选择退隐躬耕，做诗意的农夫，如陶渊明；有人寄情山水，做避世的隐士，如王摩诘；亦有铁血丹心、投笔从戎、梦萦沙场、建功立业，如班超……

    文人的江湖亦如武林，变化莫测，云诡波谲，暗含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一生宦海沉浮，远走天涯海角，始终保持赤子之心如苏轼；天地与我同在，万物与我合一，视权势如腐鼠，宁曳尾于涂中如庄周；披发行吟泽畔，不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宁磕死以流亡如屈原……

      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从来正直的文人都有自己行走的原则。他们鄙弃权势，啸傲江湖，不惧江湖风雨，内心渴望自由。终于知道了，江湖也可以是独属自己的，世人皆醉我独醒，执着自我本性，活出真我性情，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一个人的江湖吧？江湖在哪里，江湖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文人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