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疫三年,乱了整个城市的节奏,许多中小型企业都开始裁员,尤其是像我这种超过三十五岁、又缺乏高精尖技术等核心竞争力的老员工,终究是难逃一劫。
最后一天上班结束了,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几乎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要带走,心里顿时涌起一阵落寞,就这样情绪低迷地走在马路上,路过一家拉面馆,想着就在这里解决晚饭吧,便走进去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叫了一碗番茄面。
快吃完的时候,让服务员续了一杯大麦茶,因为想多坐一会儿,因为没什么地方可去,因为心里难过。想到年轻的时候,那个在大学校园里活力四射的自己,总是激情澎湃地畅想着,毕业以后要如何融入这个社会的洪流之中大干一场,天高任鸟飞地展翅翱翔,这样的野望,如今依然深藏在心底,但说出来只会让人耻笑吧,唉。
晚饭时刻的拉面馆,生意依然很红火,不一会儿功夫,差不多每张桌子都已坐满了客人。我喝了一口大麦茶,刚放下茶杯,对面便落坐下一个男青年。他看上去脸色很不好,胡乱点了份鸡蛋拌面后,坐在那里显得慌慌张张、心神不宁。
“小兄弟,是不是遇到麻烦事了啊?”我关切地询问他。
“额…算是吧…”他支支吾吾。
“大学毕业几年啦?在哪里上班呀?”
“毕业一年多,在一个企划公司上班。”
“那不错啊,做什么方面工作的?”
“在财务部…当助理…”男青年说话声音很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唉,想开点,你这么年轻,没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啦,这花花世界,就是留给你们大干一场的,别泄气啊。”我一时竟不知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我自己听的,好像说完之后,自己的雄心也随之振奋起来了。
“说起来…是这个道理,但是要怎么才能大干一场呢?像我这种普通家庭长大的小孩,大学一毕业就不得不急忙投入工作补贴家用,想要继续出国深造,准备将来做一番事业,也没有资金支持,只是黄粱一梦罢了。”男青年一边用筷子搅动着面条,一边默默地说道。
我听着这些话,感觉就好像是在描述年轻时候的自己,顿时心中升起一股冲动,就问他:“你是做财务助理的,那你一定知道你们公司的保险箱密码对吗?”
“干…干什么啊?”男青年又紧张地支吾起来。
“你就说你知道不知道吧。”
“知道是知道的…”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来个里应外合,你告诉我一个你们公司办公人员最少的时间段,我全副武装上去打劫,你就假装完全不认识我,然后劝阻你的同事要好好配合,不要报警,我拿了钱就走,晚上我们在这家拉面馆见,我分你一半钱。”
“打劫??”
“对啊,你想想,我失业了,需要钱维持生活,你呢,需要钱出国深造,就算为了你的前程,你也得豁得出去啊!”
男青年的眼神终于开始有了光彩,“那…我们就真的豁出去大干一场吧!”
“嗯!大干一场!”我像个胜利者一样拍拍他的肩膀。
行动的那天,一切都很顺利,那个下午,公司里只有男青年和一个行政部女助理在办公室,我拿出刀假意威胁他们,男青年劝女助理说,我们现在反抗的话,太危险了,很可能会被他捅死。女助理吓得魂不附体,整个身体一直在发抖。我用男青年事先告诉我的密码打开了保险柜,一百二十多万现款尽收囊中。
这天晚上,我提着一个黑色旅行袋,里面如约装了六十万现金,来到拉面馆,男青年不在。我吃了碗豚骨拉面,汤都见底了,他还是没来。我正想打他手机,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回过头,两名警察在我身后虎视眈眈,“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其中一个说道。
审讯室里,警察要求我在书面犯罪材料上签字,我一看便傻了眼,白纸黑字,那家企划公司申报的被劫金额要比我拿走的实际数目整整多了五十万。警察说,幸亏公司里那名男员工牢牢记住了你的样貌特征,还凑巧在拉面馆门口看到了你,这才第一时间给我们警方提供了破案契机。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男青年的时候,他那慌慌张张心神不宁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一切。我对整个犯罪过程是我独立策划、独立实施这个事实供认不讳,我也知道不久以后等待着我的将是漫长的铁窗生涯。那个时候,他应该无比从容万分自信地徜徉在某个遥远国度的高校图书馆里,努力用学识的力量包裹出一个更优异闪亮的自己吧,我又一次在心里看到了那个曾经年少的自己,加油,加油啊,只愿你鹏程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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