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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尘埃落定
字数：2034
时间：2016-9-28
1.
我最先对的科目是数学，也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一科。我用手遮挡住每一个题的答案，一点一点地挪动，挪着挪着，手就不自觉地跟着颤抖了起来。报纸被我搓得起了皱，上面的一些油墨也沾到了我的手心里。
每挪开一道题之前，我都使劲憋着一口气并在心里默念十几遍我在考试时选择的答案：“选A，选A，选A！你他妈给我选A，听见了没有？不然我弄死你！”
终于，那道题的答案露出了全部面貌，和我选得完全吻合！
“Yeah!”我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这样欢呼过了，像个傻子似的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乐不可支地摇晃着身子。
“小伙子，你小点声，我们打太极呢！”远处的老年人队伍中传来了抱怨。无论在哪儿，你都会遇到这种爱管闲事的老头子，打太极和声音大小有什么联系？我把你扔到闹市中去，你还能把太极打成少林长拳？
我暗自诅咒了十遍“今后老了绝对不做这种讨人厌的老头儿”之后，又继续着刚才的那套跟祈祷似的虔诚的流程，神神叨叨地“威胁”着正确答案。
两个小时后，我总算结束了这场人生中最奇怪的“仪式”。又从垂到长椅的柳树上折了根柳枝，在松软的泥土上划拉着。我在估算高考的的总分数，尽量算得保守一些，最后得出了530至550这个区间。
辛苦了三年，就为了这几个数，好吧，人生本来需要追求的东西也并不多，一千多个日夜换回了这些，我挺知足了。我在公园门口买了份煎饼果子，又买了瓶可乐，然后回到了长椅那里，老年人们的太极拳已经打完了，公园里肃静了不少。
一些麻雀落在了四周，蹦跳着寻觅食物，那小脑袋转的，要多机灵有多机灵。看着它们，我突然不怎么感觉饿了，我从煎饼果子上掰下了几块面皮儿，向它们抛去。
突如其来的面皮儿惊到了它们，鸟群一飞而散，激起了一片尘埃，几秒种后，它们又扑扇着翅膀落在了食物旁边，开始大胆地啄食。吃饱后，它们就全都飞走了，我眯起了眼睛，慵懒地躺在了长椅上，享受着还不算炙热的阳光。
2.
回到家时，我爸以及把午饭做好了，一如既往地丰盛。从高考开始前一个月到现在，我爸总能找出各种各样的把饭菜做得极其丰盛的理由：从“我儿子快高考了”到“我儿子考完了”再到“我儿子马上就能被大学录取了”，他说了已经有好几十遍。
“对答案了吗，小和？”到底我妈还是忍不住问了，我爸边偷偷地用余光瞟我，边“吸溜吸溜”地喝着他那碗早就见底儿了的丸子汤。
我“嗯”了一声。
“考得怎么样？”
“爸妈，你们放心吧，应该不会太差。”
我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向别人承诺什么的人，即使这件事我胸有成竹，也不会斩钉截铁地说一定会做到。好在他们理解我，每次考试我都说“不会太差”，结果就真的不会太差，而且还会很好。
当天下午，我妈为我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机，品牌是诺基亚，1000来块钱，那时，这家芬兰公司还独占全球手机市场的鳌头，苹果、三星之流还不知道在哪儿和泥巴。
高考分数可以在网上查询的时候，我正在外面打着篮球，漏接了我妈给我打来的五个电话。回拨过去之后，我妈没像往常用“又玩疯了”这种话来数落我，她说她同事给她打来电话说高考成绩可以查询了，让我赶紧回家。
到家后我立刻打开了电脑，班里的QQ群中已经炸了锅，大多数人都已经查到了分数，好多人还在私下问我考得怎么样，但这其中并没有袁小丽，我有些失望。
一条弹窗信息出现在了我眼前，我扫了一眼标题《我省公布2007年文理科二本录取线》，随后猛击鼠标点开了这条新闻。
“我操！”当看到S省的文科二本线是580分时，我实在没能抑制住心中的惊诧，喊了一声。去年在S省，这个分数都能上一本了。
我心里隐隐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今年的高分一定扎堆儿了。
在那些单调的方框内输入完所有信息后，我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五分钟，主机箱里的风扇嗡嗡响起，我的食指仍旧不知所措地放在了键盘上面，我总感觉我还可以打些什么，但最后，我还是不得不把右手搭在了鼠标上。
“啪嗒”一声，几个圆点开始在屏幕上跳动着，也不知道它们真的代表着计算机正在进行操作还是为了给考生一个心理准备的缓冲才人性化地设计成这个样子，“查询中”三个字在我的视线中停留了很久都没有反应，我还以为电脑死机了。
我几乎按下了重启键，但这个时候，分数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
“爸，妈，我考了550！”我冲门外喊着。
平时，他们怕吵到楼下的邻居，在家里走路都蹑手蹑脚的，但听到我的喊声，他们的步伐再也没法保持缓和了，听起来显得凌乱，刺耳，两个人终于还是把这些年的从容丢到了一边，像听到了号角的战马，飞奔了起来。
踏踏，踏踏，踏踏……
当他们看到屏幕上的分数，又仔细核对了好几遍确保我没输错信息之后，他们终于相信了那是我考的。
每年在西城中学走出去的学生，很少有能只凭文化课成绩考上本科的，所以，他们对550感到满足，虽然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与二本线的差距，但知道我至少能去上三本了。在这一点上，他们比我心里都有数。
我心里虽然有些不甘，但也谈不上失落，我从来没相信过老师说“你们这届是他们带过的最好的学生”之类的话，所以，学长学姐们没做到的事情，我做不到，也没什么好羞愧的。
看着他们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又站起来围着客厅绕圈子，像两个小孩子似的兴奋，我知道，这一切，就算尘埃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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