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橘树,不知是哪一年,校园的老园丁把我栽植在学校一排宿舍楼最西头的路边,这条路直通校园主干道。
在这个老园丁的精心呵护下,我度过了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光——童年。
当我刚长成大树时,老园丁就退休了。临走时,他来向我道别,深情地对我说:“我是吃不上你结的橘子啦!你晚熟,但愿人们不要委屈你!”
老园丁走后,我已经挂果两年了。第一年,我结的橘子少而小,我都不好意思让人看见,偏偏我就长在路边,好在刚长出来的橘子和叶子一样,青绿青绿的,人们并没有发现我。
这第一年,我就这样悄悄地结着橘子,我的橘子悄悄地成长着。只是入秋后,我的那些橘子渐渐变红,经过我下面的忙碌的人们才发现了我。
“原来这棵橘树结橘子了。”
“摘一颗尝尝。”
其中一个踮起脚尖,费力地摘了一颗我的橘子(我多想他不摘啊)。一尝,“哎呀,咋这么酸?”他连连“呸呸”地吐出了吃到嘴里的橘子。
从此,一传十 ,十传百,整个校园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一棵酸橘。
我想起了老园丁临走时说的话,不禁悲从中来,我一生怕要被冠之“酸橘”了。
今年是我第二年结橘子。我拼命地生长,拼命地吸收养料,我要改变人们对我的看法,我要结出又大又甜的橘子。
当外面的橘子大量地上市的时候,我就开始担心了,我的橘子虽然很大,但它们并没有成熟。人们可不管这些,他们摘我的橘子——我的橘子自然仍是酸酸的,有个人恼火地把他摘下来的橘子扔得老远老远。
他们开始厌弃我了:“好好的一棵树,结的橘子又大又圆,就是酸、酸、酸,真应了那句‘徒有其表’!”
再也没有一个人愿意走近我了。
只是有一个睡眠不好的阿姨,听人说橘皮晒干了做枕头芯,可以有助于睡眠,她来到树下,准备摘我的橘子。
我旁边宿舍楼的人对她说:“不用摘,这是一棵酸橘,拿我家长竹竿打就行啦。”
他们说打就打,长长的竹竿打得我生疼,地上落下一地的橘子。他们剥开橘子,把橘皮取走,把橘瓤拢在一起,有个人不甘心地从橘瓤中选出一瓣橘子来,“妈啊,这要把人的牙酸掉!”
于是他们又开始了对我的讥讽:“结这么多橘子干什么?酸死人的,浪费天物!”
他们把那拢在一起的橘瓤细心地敷在我身边一丛四季桂的根部,说是给它们做肥料。
我被打得遍体鳞伤,只有高出的几颗橘子侥幸没有被打下来。
天气一日寒冷一日,一场一场的霜,让我剩下的几颗橘子红得透亮,我知道我的果实成熟了,它们应该是很甜很甜的,但人们谁也不再把目光投向我了。
一日,一个慈祥的老奶奶牵着她三四岁的孙子在我的下面走,那孩子聪明可爱,我决定送一颗橘子给他。
一阵风吹来,一颗成熟的橘子稳稳地掉在孩子的面前,孩子欣喜地喊着:“奶奶,好大的橘子!好大的橘子!”他胖胖的小手伸向那颗橘子的时候,奶奶抱起了他:“宝宝,不要,那是酸的。”“我要!我要!”
奶奶拗不过孙子,只好让孙子捡起那颗橘子。孙子稚嫩的小手剥开橘子,塞进嘴里,他就开心地笑了:“奶奶,甜着呢!甜着呢!”他又塞了一瓣奶奶的嘴中,奶奶以为是孙子在恶作剧,等尝到橘味时,她的老脸也笑开了花。
“是的,宝宝,真甜!”
奶奶惊喜地向路过的人说着:“你们快来尝尝,这橘子甜着呢!这是一棵晚橘,我们都委屈了它啊!”
听到老奶奶的说话声,那个有长竹竿的家属带来了她的长竹竿。奶奶忙说:“不可!这会打坏那些橘子的。”
于是长梯搬来了,那些剩下来的橘子被小心地摘下来了。
人们吃着我结的橘子,赞不绝口:“这真是一棵晚熟的甜橘。真的还从没有吃过水分这么丰富、味道这么甘甜的橘子啊!”
我听着这些赞美的话,为自己终于没有辜负老园丁的栽培而感动欣慰,为自己终于证明了自己不是一棵酸橘而感到欣喜,也为自己受到的伤害而感到委屈,并且最后这委屈超过了欣慰和欣喜,溢满了我的心头。
我委屈地想,人们为什么不等我一些时日,再给我作结论呢?
百花在春天争艳,荷花却在炎炎夏日盛开,菊花偏在飒飒秋风中绽放,梅花更选择在凛凛寒雪中怒放,它们得经过多少误解甚至诅咒,才会被人们接受和赞赏啊!
我,是一棵晚熟的橘树,我想用我的经历提醒那些急躁的人们,请给所有晚熟的生命以等待,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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