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渝作品
“庙太多,和尚都不够用了”。——用这句话来形容新闻传播学界开会的现状,一点儿都不为过。有人统计了一下,单是今年“双11”前后几天,全国就有11个新闻传播界重要的大型会议在开。一些学者“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
看看这些会议的名称吧:乡村振兴:政策话语与国家传播(农村话语研究会主办);新时代•新奥运•新视野——体育文化的历史传承与国际传播;新问题、新挑战、新思路:外部环境复杂化形势下的对外传播国际高峰论坛;“讲好中国故事:财经信息传播与国家形象建构”;以“立德树人 入脑入心”为主题的新闻传播学院院长论坛。有意思的是,上个月,刚举办了“中外新闻传播学院院长会议暨中国传播学论坛”。
不只是岁末开会多,稍有点名头又喜露头的新闻传播学者一定会抱恨自己分身乏术:相关学术会议多如牛毛,每月两三场都算少的。有的会甚至还开到了海外。开会要有主办方,全国性学术会议往往由学术团体挑头,各大高校承办。其中,中国新闻史学会是新闻传播学领域唯一的全国一级学术团体,业务范围排第一位的就是组织召开学术会议。令人咋舌的是,中国新闻史学会现有十八个二级分会!而分会的业务排第一位自然也是开会!
身为新闻学教师,以我目力所及,在中国好像没有哪一个学科有这么多开会组织和这么多学术会议。支持者或会说:开会多,说明学者乐于交流,以求上进;另据官方数据,全国有六百多所高校开设有新闻传播学类专业,专业布点上千,在校生二十多万,老师们总要平台来提高学术水平。
反对者如我,却想问一声:有必要开这么多会?学者有这么多研究成果示人?就主办方来说,总希望有知名学者出场,而他们数量是恒定的。于是学者赶场现象出现了,甚至出现一些专业跑会学者;而对非知名学者,也不乏跑会者,其真意并非学术研讨,而是混江湖。通过开会,混个脸熟结识名家主编以利发表成果。
对“以学术为志业”(韦伯语)的学者来说,钱钟书说过的话应该言犹在耳:“学问大抵是荒江野老,屋中两三素心人议论之事,朝市之显学必成俗学”。——在社交媒体当道的今天,这或显苛求,仍不失为反求诸己的座右铭。就算要参会,也应有备而行,而就一个学者的创新力来说,一年写一两篇象样的论文已属不易,而写出来,未必需要上会,直接投稿好期刊足矣。
问题又来了:为什么主办单位热衷开会?如跑会的学者一样,主办单位和承办单位都在带着心思地刷存在感。对主办单位来说,不花钱办成了大会;对承办方来说,傍了大树,做成了事。背后的利益算计很分明:年度预算总不易花完,开会是灵活、快速花钱之道;藉由开会,联络了感情,发论文容易了,申请硕士点、博士点也有了联络通道。
于是,你会发现,学术圈成了江湖,恶果显现:劣币开始驱逐良币。——安心做学问的人,不如跑会的人。因为不混江湖,基金项目难以得手,研究成果难以出刊。现实教育一些年轻学人,“关系”比实力重要,“跑会”与冷坐来得实在。恶性循环开始:跑会的越来越多,做学问的越来越少......
从历史上,中共几代领导人都曾对“文山会海”明确表示过厌恶。1960年代,毛泽东在《官僚主义的二十种表现》一文中,就批评“指示多,报告多,表报多,会议多,来往多”;1980年,邓小平曾一次会议上说:“开会要开小会,开短会,不开无准备的会”;2011年,习近平在《求是》杂志发表《关键在于落实》。文中引用了一副对联讽刺“文山会海”:上联是“你开会我开会大家都开会”,下联是“你发文我发文大家都发文”,横批是“谁来落实”。
新闻传播学近年成了显学,研究者多,学生也多,不过学界与业界并未形成一种合力。2015年,有业者暗示新闻学界的老师们只顾在学术体制中追求自己的名利,而没有与新闻记者共同承担推动社会的重负。观点或许有些偏颇,但可能没有人料到的是,几年后,开会成为新闻传播学界的热门事务,自嗨成了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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